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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沉夜吃得差不多。她收拾掉这些东西,走到楼梯,突然回头看着沉夜,似乎打量了很久,实际上也就是从头到脚一会儿会儿。“我明天会跟你的辅导员请个假的。”沉夜要发作,她已经走没影了。唯一的观众离席,无能狂怒也没用。沉夜闭眼假死。

周一一早她就给沉夜换了更长的卡扣,让他能自由在房子里活动。吃的东西不多,但不至于把沉夜饿死。樊自书询问他要吃什么,沉夜一律沉默抵抗。她也不生气,亲过人就走了。信号屏蔽了不说,一切电子通讯设备都被她收走。沉夜瘫在沙发上,头仰着看天花板。他如今衣不蔽体,跟孤岛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人不玩不读书,熬一个白天可真是漫长。大学城有地铁站直达,樊自书没有晚自习选修课,回来的时候特地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这一串事儿搞完,进屋就见沉夜睡着在沙发上。他手搭在扶手边,手指修长干净。樊自书忍不住看他,像欣赏一具完的雕塑艺术品。每一块肌理皮肤的走向,樊自书都看得认真像要写个报告。沉夜有着少有的盒型鼻小柱,仰起头时候挺立的鼻子好看又秀气,这种立体的眉骨走向加之完美的颌面,樊自书实在觉得造物主偏爱沉夜,又点头肯定还好她早早遇到沉夜还及时采取了行动。

想到这里,又有点难过。可惜,六岁终于开口说话的樊自书,沉夜根本一点都没记得。被小姨带去她住所附近体育馆的泳池,借着给她庆祝开口说话的由头实则和心动对象约会。樊自书看过游泳池里好多的人,直到目标锁定沉夜。旱鸭子樊自书浮在鸭子游泳圈里,目标明确地狗爬式划到他旁边。孩子王沉夜一向招安笼络孩心,四处当大哥,看到这个面孔生疏的小女孩,也只当多了个小孩儿兵。

樊自书在众目睽睽下凑近他的脸,沉夜泳镜戴在头上,脸上白白净净才擦过水,听她说话,下一秒她一口咬在了自己脸上。沉夜痛得哭起来,他也不过十岁大,憋得住什么疼。一下大家都寻着哭声过来了。樊自书在人群里倒是一点不慌,只直勾勾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眼睛红鼻尖红的沉夜。这一片基本都是教职工,有人认出了樊自书。对于周妧姿这个六岁还不会开口说的外甥女,都是惋惜着当小呆傻同情的。一面跟杜清风解释了一下,说着都是小孩子,就别计较了。一面好言好语跟樊自书说不能乱咬人。

她歪头,回忆着软又滑的口感,不急不缓说:“蒸蛋糕。”一众人哭笑不得,杜清风也忍不住怜爱一句:“小孩看着机灵文静的,可惜了。”等樊自书小姨周妧姿手忙脚乱挤过来道歉时,局面基本稳住了,杜清风笑着说都是小孩儿没有恶意。周妧姿推推她胳膊:“道歉没有?”

沉夜哭得稀里糊涂纯属痛的,这会儿看着这个小呆子妹妹慢吞吞说对不起,又想起她把自己当成港荣蒸蛋糕,于是摸摸她的头,含着一泡眼泪好心温和道:“其实是哥哥脸太嫩滑了,不怪你嘴馋。下次带你去吃真的真蛋糕好不好。”大人们都笑成一团,散开去。只有樊自书郑重其事地点头。可惜周妧姿把人抱出水,赶场子看电影后,这个插曲完全被抛开了。即使后来她总想来遇沉夜,也再没见到过他。周妧姿倒是没放心上,大学那么多专业院系,她根本也认不清全部的人。

“沉夜,骗子。”樊自书咬牙切齿,却舍不得说出声音惊扰他睡觉。

是超市送货的门铃把沉夜吵醒的。他睁开眼就看见她坐在他腿边,伏在茶几画画。自己身上还有她盖上的蚕被。樊自书站起来看见他醒了,于是笑起来:“是我买的东西。沉夜你困就继续睡,我做好饭喊你!”沉夜一天就这点消耗,饿不饿困不困的,分明体验不到什么差别。但她饭?她能做什么饭?沉夜起身去看她买的几大袋东西。

看着他帮忙拎,樊自书哦了一声:“我给你买了和我一样的居家服,一个款式的。先前洗了,这个天气我看肯定干了。你想吃什么菜选出来吧。”沉夜鼻孔出气冷哼,她做菜不得两人一起进医院?等她拿来衣物,沉夜扬扬自己脚踝上的链子:“我怎么穿。”

樊自书欸了一声:“我就说得买睡袍。还好我也买了。我给你拿。”沉夜只能归结于樊自书家庭很好,根本不缺钱。也或者因为她是个聪明怪物,对她教育缺失纵容太过。终于有衣蔽体,沉夜拿出鸡蛋番茄,一把空心菜,翻出肉,朝她指了指:“做吧。”

有点好笑看她关上厨房门。不一会儿里面咚咚当当,似乎是在剁肉,然后又是一阵噼噼啪啪,下锅响油。沉夜闻着一股糊味溢出门缝,听到她声调昂扬又疑惑的欸了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想着她肯定会有大表情的脸,低着头笑得肩膀发抖,最后自己自顾自摇头。看好戏一样,终于等她开门上菜。

一股云烟缭绕而出,沉夜绷着嘴角忍得腹肌有点痛。樊自书慎重端出了一锅面。绕过热气沉夜看见她成品,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又赶紧咳了一声。这东西实在太过有碍观瞻,飘着一坨坨黑糊的煎蛋,碎得有大有小的番茄块,面条煮得软趴趴感觉夹一筷子都会散,一些不明散装颗粒物应该是她的水煮肉沫,然后铺陈几叶都没烫熟的菜叶。

樊自书探头看他憋笑的脸,心情倏地好起来。沉夜笑得好好看,眼睛亮亮的还有卧蚕,她盯得入迷,沉夜用筷子扒拉一下,果然面断了,笑意都藏不住了:“我两吃大锅面?不用碗了?”樊自书在他扬起头的瞬间快步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样貌出色的面碗过来。

沉夜忍不住好笑:“这怎么吃?干脆再放一下,等面坨了会比较好夹。”他笑起来有个不太明显的梨涡,樊自书哪管得了面怎么吃坨不坨,随他怎么样都好。于是点头。沉夜看她呆呆傻傻,实在只能投降。

“难看但是能吃的,熟的有盐的。”她似乎终于看懂他的笑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沉夜看她一眼,看一眼面,最后视线落在她脸上:“樊自书,你吃点好的吧你。”

她听着他的话粲然笑开来,两边尖尖的小虎牙好像在打招呼一样,明媚阳光。沉夜眯起眼,早这样子,他高三决计不会多管闲事的。他现在都怀疑,那些画,是不是她一心钻在钱眼子里接的稿啊。似乎脑子还在回味,想着想着又看着沉夜笑出了声。

“傻了?”沉夜说完,自己尝了一口她的面,实在……猪食。皱着眉想把这锅东西倒掉。樊自书摇头说没傻。收起笑容心里却暗自快活,他笑着叫她名字,朝她开玩笑时候,好像真的会陪着自己很久欸。沉夜看她是真的在吃,嘶了一声,感同身受在难吃了。

沉夜伸手盖住她的面碗,樊自书抬脸。“我做葱油面。你这个别吃了。”

樊自书托着腮看他打开抽油烟机,把锅洗了,捡葱洗菜,剁肉烧油下锅,手法娴熟动作松弛,好像做饭本来是件特别简单的事情。她的手忙脚乱一片混乱,也被他顺手收拾干净。他就穿着深蓝色的睡袍,把葱段滚锅里榨油,然后滚了一圈肉沫垫碗底。最后下锅煮面,捞面放在碗里。樊自书喜欢他握着锅把时候手臂使劲的青筋,看他卧了两个煎蛋,最后一手端一碗面出来。

色香味俱全的简单面而已,樊自书那狗眼睛一样亮闪闪的崇拜目光,让沉夜感觉自己似乎是做出了一席贵宾国宴的规格。筷子敲敲桌面,他佯怒:“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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