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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星昭/真相与死亡

 

“哥哥。”寂静的夜晚,星昭靠在缘一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缘一搂着他,发出一声疑惑的气声。

“我今天听说离这里十几公里外的隔壁村被野兽袭击了,村民们都被啃食的不成人形,”星昭轻声细语地,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像是为自己话语中所描述的惨象而恐惧似的,“山脚好多人都因为害怕离开了,我们要不要也搬走啊?”

缘一的手一直以一种安抚的频率轻轻拍着他的背,听到他的话,他想了想,说:“星昭想走吗?”

“唔……”星昭眨了眨眼,“那就…明天?可以吗?”

缘一:“可以。”

星昭于是就高高兴兴地凑过去亲亲他的唇,缘一把他抱紧,手指轻轻地放在星昭脸上,在他眉间落下珍重温暖的吻。

晚上山间的气温较低,正是在炎热的夏季非常凉爽的温度。从不远处的林间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星昭迷迷蒙蒙从熟睡中醒来,听到这个声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联想到昨天说的野兽袭击的事情,顿时清醒起来。

但缘一明显比他更早察觉,一脸清明的睁着那双浅红的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道醒了多久。发觉星昭也已醒来,缘一转头看他,轻声说:“不要说话。”

星昭乖巧地点头,缘一掀开被子,拿了件羽织披在他身上,然后单手把他抱起来,动作间没发出任何动静。星昭靠在他肩上,抱着他的脖子。

缘一另一只手拿起立在墙边的刀,悄声地走出木屋朝那边走去。那窸窣声越来越大,好像有生物也在快速逼近。

缘一站在原地,前方突然扑出来一个双目充血嘴冒獠牙的人,黑夜下看不太清楚,星昭细看才看到那人额上皲裂,生出畸形的角——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分明是个怪物。

然后,下一瞬,缘一只是简单的挥出一道居合斩,隐隐传来破空声,那怪物的头就应声而落,速度甚至快到它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头在地上发出一声略显好笑的疑问。

但是那怪物的头跳了几下,手把它拿起来放到脖子上的断口处,伤口很快就愈合。它摸了摸脖颈,发出几声吼叫,这智力有些底下的怪物似乎并不明白什么是恐惧,只是对面前这个敢砍下自己头的人类而感到愤怒。它浑浊的眼球转向被抱着的星昭,它有一种鬼的直觉,只要能吃下这个人类,自己的实力绝对能上涨很多。

因此,它再次冲向身前的人类试图一雪前耻。缘一又轻松挥出一刀,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一刀附着一层燃烧的火焰,抱着星昭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发挥,缘一仍旧轻轻松松的斩下了怪物的脑袋。

怪物的头咕噜噜的转了几圈,身体慢慢化成灰烬,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盯着受到惊吓的星昭。直到彻底消散,它的眼睛都不曾移开过。

高大的青年拍拍少年的背,像是在安慰他。星昭的视线转向青年,向他怀里缩了缩,嘴唇微动,像是在说——

“哥哥。”

“砰”的一声巨响,房间内的桌子被一只手重重拍下,顿时化为残骸,无数书页飘散在空中慢慢落下,房间的主人好像还不解气似的,喘着气肆意破坏房中的物品,整个房间很快变得一片狼藉。

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穿着华贵和服的女性进门,被这一地杂乱不堪惊讶地捂住嘴,她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男人,那双冰冷的红瞳带着暴戾与杀意将目光看向她,她努力忍住内心的恐惧,问道:“朝仓大人,发生什么事——”

她甚至没能说完这句话,大量喷洒的鲜血就溅在墙面、地面上,名为“朝仓”的男性用大拇指抹去脸上沾染的血迹,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走出书房,所及之处所见之人眨眼间都被他解决,甚至连一声惊叫都发不出来。直到整座朝仓府无一幸存,被血液浸透。

心中的怒火与戾气终于短暂平息。他低头闻了闻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简单沐浴了下,换上新的深色和服,又熏了熏香,站在鲜血填满的朝仓府门前,苍白阴郁的脸像只恶鬼。

他看着手中被不断摩挲而褪色的御守,声音低低地像是在自言自语:“星昭……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哥哥的,我马上就去找你……等着我。”

出了这样的变故,保不准还会有那样的怪物来袭击他们。不再多待,缘一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这个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他们醒来时已是深夜,处理那个怪物加上整理行装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星昭被缘一背着,柔软的脸颊靠在他背上挤压出一块软肉,昏昏欲睡。

鬼舞辻无惨所在的朝仓府所管辖的区域离星昭所居住的山天南地北,因此在得知星昭的消息后就立刻传信给在那附近的鬼。但由于他向来不允许鬼之间的聚集,一般来说方圆百里只有一只鬼,所以即使是距离最近的鬼日夜不停没命赶路,抵达那座木屋时也是两天后的事了。

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鬼王赶到时并不为这个结果而感到意外,但仍然不免迁怒于跪伏在地不断颤抖的鬼身上。他穿着黑色的和服,面色苍白,伸出手,身后粗大的管鞭瞬间洞穿了地上的鬼的身体。

“没用的废物。”

他阴沉着脸,其余幸存的鬼身体抖得像筛糠,无一不在恐惧着他的暴行。随手捏爆了一个在心中浮现不满情绪的鬼,鬼王居高临下地发布命令。

“——找到一个黑发红眼、”他顿了顿,有点咬牙切齿,“佩戴星芒耳饰,身边跟着一个红发武士的少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但是不准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鬼舞辻无惨让这些鬼以这间木屋为中心,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搜寻。下完令的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钟,只要是看到星昭与其他人亲密生活的痕迹就让他嫉妒不止,愤怒在心中沸腾,驱使着他想要马上到星昭面前杀掉那个不自量力的人类。

缘一和星昭一路向东,大概十多天后他们抵达了一处村庄。虽然是外来人员,但村子里的人们都很热情,给他们找了个没人住的房子作为暂住的地方。

整理完带来的行李,星昭暂时忘却了直面恶鬼带来的冲击,他兴冲冲地缠在缘一身上,揪揪他的高马尾。

“哥哥哥哥,你那个时候挥刀出现的火焰是什么?好帅诶,我也想学!”

缘一抓住星昭作乱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然后自然的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思考一边努力组织语言:“是我自创的一种剑术,叫呼吸法。如果星昭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过,”他补充,那双平静的浅红的眼睛看着他,“修行剑术需要勤加练习,一日不练就会迟钝,那样会很辛苦。所以不学也没关系,我会保护星昭的。”

就像十年前那个离开继国家的深夜一样,缘一此刻的脸慢慢与幼时青涩的模样重合,他认真地说:“我会斩杀所有恶鬼,保护好你的。”

星昭其实被缘一说的有点心动,但他还是坚持说道:“不行啦,我总有和哥哥分开的时候吧,那到时候没有哥哥我不就毫无自保能力了吗?”

“……”缘一有些失落,“原来星昭想和我分开吗?”

“嗯……但是长大了就不应该再粘在一起了吧?”星昭捧着缘一的脸,鼓着腮帮子说,“就从今天开始,哥哥不能亲我,也不能和我一起睡了!”

“………”

“那……”缘一沉默一会儿,突然圈住星昭的手腕,“关于教授剑术,我可以要报酬吗?”

“诶?哥哥想要什么?”

缘一不说话,只是和他对视,那双一向无欲无求的双眼透露出某种渴求。星昭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脸突然变红了,抱着缘一的脖子埋首在他颈窝:“怎么这样,哥哥好过分!”

他们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了数天,星昭的剑术也小有所成,只不过他一直学不会缘一所说的“日之呼吸”。这个学不会是指能复刻出招式,但无法挥出像缘一那样绮丽的火焰。威力也大不相同。

“为什么我就是学不会呢?”在又一次展示完整的十三型之后,星昭沮丧地松开握着刀的手,手心被磨的发红发热。这还是缘一在刀柄缠了几圈柔软布料之后的结果。

“…人与人的体质是有区别的,或许是星昭不适合我的呼吸,”缘一牵着弟弟的手捏捏,他想了想,“不过星昭可以试试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听起来好困难的样子……”星昭一下放松了力气靠在他身上,缘一熟练地抱着他。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星昭已经做的很好了。”缘一接下他的话,然后顶着一张平静俊美的脸凑到他面前,眼中暗含隐隐的期待。

“唔…哥哥这样好像小动物啊,”星昭忍不住笑起来,缘一毛茸茸的头发蹭过他的脸,他被痒得向旁边躲:“好啦好啦,亲亲——”

双唇相贴,星昭伸出舌尖舔舔唇,被缘一抓住机会轻轻咬住,转而缱绻缠绵地吮吸。他的吻太过温柔,却又不紧不慢地侵占唇齿间每一处。

“嗯……”星昭从喉间溢出短促的喘,看着缘一好像还想更进一步的样子,他侧过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做出拒绝的手势,义正言辞:“不行不行,不可以再亲了。”

只不过他的眼睛还覆着一层迷蒙的水雾,脸也红红的,看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样子。

星昭既然说了停止,缘一即使还想继续也还是听他的话顺从地停下来看着他。

“哥哥抱我。”星昭伸出手,缘一的手穿过他的腋下举起来,他就自然地把腿缠在对方腰上,缘一另一只手顺顺他的衣服托着他。

星昭的脸贴着他的颈侧,彼此的体温融合在一起,温暖且催眠。

又过了几天,这个村子里也开始出现野兽吃人的传言,一开始只有一户人家遇害,村子里的人还以为是意外就也没多关注。但第二天,邻近的几家都被袭击了,尸骨无存。次数多了村民们也恐慌起来,星昭与缘一还特意去出事的地方看了一眼,不过还没等星昭看见什么,缘一就捂住了他的眼睛。

星昭眨眨眼,拉了拉缘一的衣角。手心被微弱的痒意拂过,像蝴蝶在振翅。缘一看了看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捂着星昭的手又紧了些。

“…是那种怪物。”他平静的声音似乎与往常不一样,蕴含着某种对这种肆意虐杀人类的东西的冷意与愤怒。

这种外显的情绪对缘一来说是很少见的,这也说明了他对这种生物的极度反感与本性的温柔善良。

星昭担忧地抓紧了他的手,缘一反倒来安慰他:“没事的。我们先离开吧。”

一边走着,他一边坚定地说:“我绝不会让这种本不该存在的生物绵延于世,我会斩杀所有恶鬼,不只是为了保护星昭,也是为了那些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

“呜哇——”星昭迎着缘一疑惑的目光捂着脸笑,“哥哥这样好帅哦。”

“说这种保护别人什么的话,就像平安京时代的武士大人一样,哥哥不觉得很帅吗?”

不过缘一的眼神还是那样迷茫,星昭也理解他在某方面的天然,干脆抱着他的手,“那我们快点找到作恶的怪物吧,哥哥肯定也能把它一刀解决掉!”

“嗯。”缘一应了一声,“它应该只在夜晚行动,再过不久就要入夜。我会守着,如果星昭撑不住,可以先去睡。”

“不行,我要和哥哥一起等。”星昭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不会中途睡过去,然而等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有看到怪物的影子,再加上白天练了那么久的剑,最终还是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靠在缘一怀里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朦胧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缘一就一瞬间清醒,星昭哭唧唧撒娇:“哥哥…我睡着了…”

“没关系。那只鬼已经被我杀掉了。”缘一接住扑过来的星昭,淡定地顺毛安慰。“不过是不是练习太累了?再减去一半如何?”

星昭有点心动:“这个……”

“咳咳。”一道陌生的咳嗽声响起,现在星昭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个发色相当奇特的男性,有着火焰般灿烂的颜色,金红交织。腰间还佩着一把刀,非常典型的武士打扮。

“缘一,你和你妹妹的感情真好!”他嗓门也和长相一样开朗,唇角一直上扬着,似乎没什么能让他气馁。“真令人羡慕!我一直都想让家母再生一个弟弟妹妹,可惜没能如愿!”

“不是妹妹,”缘一说,“是弟弟。星昭。”

“原来如此,我真是失礼了!未经询问就依据外貌擅自决定他人性别,非常抱歉!”他说着,还向星昭弯腰,“请原谅我!”

“没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请不用在意!”被这种认真态度感染的星昭也开始大声说话起来,缘一看了看他们两人,脸上开始具现出疑惑的表情。

“那真是太好了!”他坐直了身子,大而圆的眼睛直直与星昭对视,“我名炼狱次寿郎,虽然是‘次’但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是鬼杀队队员之一,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杀鬼,但我赶到时恶鬼已经被缘一斩杀。因为我觉得缘一很有天赋,所以目前正在邀请缘一加入我们!”

星昭看了看一直注视着他的缘一,他知道缘一是因为自己才在犹豫要不要加入的。于是他拉拉对方的手,缘一低下头凑过去,就听到星昭问:“哥哥想去吗?诚实回答不许说谎哦。”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星昭就转头对炼狱次寿郎说:“哥哥他答应了。”

缘一:“……但是——”

星昭打断他的话:“不过我也要一起加入,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炼狱圆溜溜的金红色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中气十足地说:“星昭的剑术也是缘一所教导的吧?既然是兄弟,肯定都很有天赋!”

他抬起手臂,招来一只乌黑的鎹鸦。说了几句话后那只鎹鸦展翅飞远,很快便不见踪影。

“那是我们鬼杀队所饲养的鎹鸦,每人在入队后都会分配一只,在杀鬼方面非常有帮助!”炼狱说,“我刚才向主公汇报了这件事,鎹鸦的速度非常快,再等一会就可以收到回复!我相信主公大人也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趁着鎹鸦还没回来,炼狱和他们开始聊起了天。以前与外人的交际都是星昭在说话,缘一在他人面前一直都很沉默,但这次也许是同为杀过鬼兼未来的同僚关系,炼狱和缘一竟然也在探讨剑术上的问题聊的有来有回的,轮到星昭开始无聊地给缘一编头发了。

在第四次打散重编之后,那只羽毛光滑色泽鲜亮的鎹鸦终于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进来。一进来站都还没站稳就扯着嗓子喊——

“继国缘一!继国星昭!回总部!回总部!主公要面谈!面谈!”

月明之夜,寂静的夜空呈现出深沉的蓝黑色,偶尔亮起几颗星星。最近盗贼猖獗,野兽袭击事件频发,这片地区的领主需要带领亲信部队巡逻,确保其庇护群众安全。

夜晚野外天气清凉,一队人马停下驻扎,在林间露营休息一晚。武士们燃起篝火,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

离人群几步远的树下站着一个穿甲胄的青年,束着高马尾,露出俊秀但过分紧绷的脸庞。沉默着,并不参与武士们之间的交谈。

林间传来窸窣的声音,青年的手搭在腰间的刀上,皱着眉看着树木丛生间漆黑的缝隙。他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无所觉的部下,声音沉下去:“安静,保持警戒。”

武士们的声音逐渐消失,纷纷站起来警惕地扫视四周。

窸窣声越来越近了,位置离灌木丛稍近的一个武士握着刀不安地等待着,急促的风声从他身后的方向响起,一只带着尖锐利爪的手抓向他的脖子。

继国岩胜见状立即拔出刀奔过去,耳垂上那对弯月耳饰也随猎猎凛风飘扬,与此同时他大喊:“让开!”

锋利的刀刃砍上那只手臂,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相碰之声。经过刀匠精心淬炼的武士刀与皮肤相碰居然不能再进分毫。

那只手的主人从灌木后的阴影显出真身,口生獠牙,双目血红,额生利角,皮肤也皱缩在一起在脸上刻出一道道深刻的沟壑。

它怪笑一声,似乎是对青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的嘲笑。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它随手掐断武士的咽喉,随即慢慢佝偻着身子一口咬上手中尸体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它不紧不慢地享用着食物,惬意地看着剩下的人恐惧崩溃的表情。

继国岩胜握紧手中的刀,他的心沉了下来。对方明显是有一定智力的怪物,现在这幅从容的模样分明就是肯定在场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它的食物,因此根本不担心猎物的反抗。

尽管情况不妙,作为家主,继国岩胜仍下令让部下摆出作战队形。

他抽出刀刃握在身前,深吸一口气。就算如此,他也绝不认输,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止。

只是不知道,星昭还好吗?

继国岩胜捂着胸口靠在树下,手中的刀已经断成两截,最后一个亲卫也在刚刚为掩护他而身死。或许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眼前如同走马灯般闪过那张在记忆中已然只剩轮廓的脸。

明明日夜都在想念,拼命想要回忆过往相处的一切,你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没能再见你一面,真是遗憾啊。

就在此时,月映之下,一个青年腾空跃起,从拔刀到砍下怪物的头颅只不过眨眼之间。

看到这人熟悉的眉眼,他惊愕地睁大双眼,平静的脸庞因复杂情绪而微微扭曲。本以为沉寂的妒火又在此刻卷土重来,继国岩胜发现,即使缘一救了他,但这份憎恶并没有因此消减,反而愈演愈烈,化作愤怒的火焰在他心底静静地燃烧着。

青年收起刀,走到继国岩胜身前,他单膝跪下:“非常抱歉,兄长大人,我来晚了。”

为什么总是你?天赋和剑术,我都不如你,在我看来无敌的怪物在你眼中却如此不值一提,就连星昭也更喜欢你,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拥有那样强大实力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继国岩胜看着双胞胎弟弟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压在心里,他说:“你和星昭,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全都说给我听。”

“星昭!星昭!”一只毛发乌黑亮丽的鎹鸦从窗户飞入房间,它停在床边,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又用喙轻轻碰了碰窝在被子中的人的脸。

就在它想要再加大音量喊醒少年的时候,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它的喙。

此前它竟然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安静。”不让它出声的青年穿着紫色蛇纹羽织,束着高马尾,长得很像缘一大人。但是缘一大人温柔多了!等会它一定要向缘一大人告状!!!

青年见它安静下来就放开了手,那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的红眼睛又转过头去看睡得很沉的星昭。

过去了十多年,对他的印象终于又清晰了起来。

过了一会,窝在被子里的一团动了动,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睡的乱糟糟的长发胡乱翘起,少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视野聚焦到跪坐在一边的青年。

“哥哥”星昭直起身往那边倒,手臂搂住沉默不语的兄长的脖子,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着他的腰让他不至于滑倒。

“……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星昭突然从这个怀抱中抽身,他捧着青年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两双红色的眼睛对视着。

继国岩胜有些坐立不安,但他依然镇定地保持着从容冷静的表情,只是不知往哪放的双手和更为紧绷的身体出卖了他的异样。

“岩胜哥?”星昭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怎么在这?缘一呢?”

又是缘一……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到我?

岩胜心下一沉,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他不露声色地说:“缘一正在和主公汇报。倒是你,什么话都不说就跟着他跑了,家也不管了。”

星昭露出心虚的样子,维持了几秒钟就又理直气壮起来:“因为缘一很可怜啊,而且哥哥现在也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吧?不要怪我啦。”

岩胜叹了一口气,只是说:“我很担心你。”

“对不起嘛……”星昭又趴回他怀里,尖尖的下巴靠着岩胜的肩,注意到他戴着的弯月耳饰已经非常陈旧了。

“哥哥还戴着它啊。”看到自己过往粗糙的手艺,星昭忍不住把脸埋起来,“一点也不好看,把它取下来好不好?”

“不可以。”岩胜罕见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他的手指点了点星昭的耳垂,让他忍不住瑟缩一下。“你不也还戴着它?”

那对金色星芒耳饰看起来很新,不像戴了十多年的样子。这是因为只要有磨损星昭就会让缘一再做一个,到最后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旦注意到有损坏的前兆,缘一就会默默在第二天递上一副新的。

耳垂迅速染上陌生的热意,很快蔓延到脸颊。星昭红着脸,这些年做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他的手工能力早已经退化,要是此时再做说不定还比不上五岁那年做的那个。也就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再做个新的送他的话。

岩胜又用手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在他已经褪去婴儿肥的脸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说:“你瘦了许多。”

鬼杀队的规模比他们刚加入时大了不少,而且在缘一将自创的呼吸法教授给其他剑士之后,死亡率也在降低。

但奇怪的是,不管缘一多耐心指导星昭,他却始终学不会那种独特的呼吸。其他的剑士根据自己擅长的领域已经衍生出了许多呼吸法,剑士们的实力节节攀升。星昭挥出的剑刃上却依旧黯淡。

好在星昭并不过分介怀,他知道自己的天赋或许比不上他人,因此郁闷了一会之后便也不再纠结于此事。

通过缘一了解星昭的情况后,主公还特意安慰了他一番。星昭对主公的观感很好,当年邀请他们入队时也非常温柔,语言中带着令人安心的魅力。尤其是当他得知鬼杀队成立的初衷与背景之后,无边的愧疚从他心底升起,驱使着他立刻俯身行礼应下入队邀请,让身边的缘一都吓了一跳。

在所有的呼吸法中,日之呼吸是最独特的。能学会的寥寥无几,发挥出的威力也远不如缘一。而岩胜在加入鬼杀队后不久,也慢慢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一道快到看不清刀身的居合斩向前挥出,供训练的木柱被劈砍成两截倒在地上。数道圆月刃在斩击轨迹上短暂停留。

“诶——哥哥的呼吸法是月亮呢,好帅气~”星昭托着脸,看着正在道场中练习的青年。

此情此景,跨越了十多年又在此刻重现。

岩胜摩挲着刀柄,片刻后利落地收刀。他的实力提升得很快,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成为了甲级剑士。不过离他想要超越的目标还很远。

他微微笑起来:“星昭要不要学?”

“但是我学不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来,把手给我。”岩胜伸出手,看着坐在回廊上的少年。

星昭把手搭在他手心,岩胜收紧用力,便把星昭拉了起来,他将手中的木刀递过去,又从旁边的刀架上另拿了一把。

束着高马尾的紫衣青年握着刀,短短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前斩击。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这一击速度快到看不清刀身,向前挥出的剑刃轨迹上浮现出许多圆月刃。

紧接着,他又使出剩下的两种型。空中留下许多还未消散的圆月刃,岩胜收起刀,低下头问:“记住了吗?如果没有,我还可以再演示几遍。”

星昭点点头,他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刚刚的三种型已经被他牢牢记住,他抬头看哥哥:“但是我记得哥哥的月之呼吸有六种型吧?”

岩胜听到他的话:“等你学会现在的三种,我再教你其他的。”

“现在,来试试吧?”

星昭站在道场中央闭上眼感受呼吸,一种独特的韵律从肺部逐渐蔓延到全身,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与手中的刀同频。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状况。

「月之呼吸——」

沉静的、优雅的月亮。

「一之型——」

在寂凉的夜晚,和病愈的那个人一起在月影下行走。明明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为什么还会记得这么清楚?想要忘记的事,为什么一直倒映在眼中?

「暗月·宵之宫」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又想起了那个人的脸?挥出的剑刃上残留的月刃慢慢消失了,手中的刀摔落在地,明明成功了,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中流出来。

“星昭!怎么了?是呼吸法的问题吗?对不起,哥哥不会再让你学了,别哭好吗?”温暖的怀抱笼罩了他,青年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不是的……哥哥。”星昭说,眼泪很快浸湿了岩胜的衣服。“哭只是因为我太高兴了。”

“好开心。”

好难过。

“我学会了呼吸法。”

我没有忘记那个人。

原本是因为他,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因为那个人不能见到太阳,所以才想成为月亮。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影响我的人生?

月彦,我恨你。

——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环境,星昭眨了眨眼,感觉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一双手从旁边探过来,覆上他的太阳穴富有技巧地揉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头疼,偏了偏头,那双手便从善如流地收回去。星昭将目光向身边移去,是缘一。

“哥哥,谢谢你。”他又扫视了身边的环境,问:“岩胜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缘一:“兄长他被主公大人叫走了,大概是关于上午的事吧。应该过会就会回来。”

星昭:“我知道了。”

空气陷入沉默,过了一会,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人对视一眼,星昭微笑起来:“哥哥先说吧。”

“……我听兄长说,星昭已经学会呼吸法了。”缘一跪坐着平静地说,顺便掖了掖被子,星昭莫名从他那双暗红的眼中看出一点委屈,像是求主人摸摸的小狗。

星昭躺在被窝里,上午他情绪激动哭完之后直接就晕了,岩胜还抱着他去看了医师。缘一听说之后完成任务的速度快了好几倍,甚至赶在日落之前回来了。

“嗯嗯,我学会了岩胜哥的月之呼吸,很好看。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星昭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弯弯的。他看着缘一的眼睛,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拽了他一把。

缘一眼疾手快撑在他身体两侧,没有让自己直接压下去,然后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星昭。面对缘一不赞同的眼神,星昭稍微直起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泛红的鬓发扫过星昭的脸颊,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距离渐渐缩短,星昭吻上他的唇。这是个不带任何旖旎意味的亲吻,如同往常一样,只不过这次不是缘一索取的奖励,而是星昭给他的安抚。

缘一的手从床榻上转移到怀中人的腰上,慢慢收紧,加深了这个吻,像是找到了需要珍视守护一生的宝物。

总感觉缘一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是错觉么?还是说天才学什么都很快?星昭觉得自己好像在想什么很奇怪的东西,肺部储存的空气快被消耗殆尽,即使学会了呼吸法似乎也比不上缘一,而且和缘一亲吻很舒服,他干脆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一吻终了,星昭快喘不上气,瘫软在缘一怀里,而对方除了脸红了点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有闲心淡定地抚摸他的背给他顺气。

“你——”星昭话还没说完,就像在他背后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猛地一把推开了他。缘一被推得一懵,在倒在地上之前调整好姿势用手肘撑住榻榻米才没整个人摔下去。

他似有所觉地望向门口,看到兄长不顾礼仪一脸怒火对他们怒喊。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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