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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刘安,你现在是连朕的玩笑都敢开了?”白鸣祎笑道。

“奴婢不敢。”刘安当然明白白鸣祎的意思,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下座离得近的几位臣子听到上座的谈话,其中晏邈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云淡风轻,心中暗暗揣摩此事。

白汲此时上前低声道:“父皇,您若挂怀,不如儿臣去永明殿后殿暂候。母妃与国公夫人亲近,更方便询问一二,待儿臣向母妃问得,来回父皇便是。”

白汲用确保下座没人能听到的声量说完这番话,果然看到白鸣祎满意的神情,白鸣祎应了他的提议,他即刻离席往东明殿方向而去。

方向是往东明殿的方向,但白汲又怎么会真去东明殿,半道一折,直往国子监女学而去。今日宫城内值勤的太监、兵丁都已安排过,自然不会泄露白汲动向。刚才殿上就算白鸣祎不主动提起,刘安也会找个时机提到谢雁尽。白汲算好了时间,确保能在派来的女人完成任务而谢雁尽未醒之前,自己亲自来“人赃并获”。

就在他行往小花园的途中,曹运的心腹小太监来报,说是刚去颐华殿拿了消息,已给翠云验过身。白汲勾了勾嘴角,不急不缓地向小花园继续前进。

秦疏桐惴惴不安地回到乾元殿,自然没有人注意他一个品级不高的小官儿的动向,只他自己颇有杯弓蛇影之感。他落座后时登时下身一痛,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惊惧着泌出一身冷汗,颤巍巍端起杯来猛吞了一口,辛辣灼喉而过,他才后知后觉杯中是酒,半掩面压着声咳了好几下。吏部对面是礼部的座席,他对面正坐着简之维,唯一一个从他落座开始就注视着他的人。他一抬眼对上简之维担忧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不敢与对方对视,偏过头去。

此时,下座尚书令徐湛向皇帝不知进了什么言,忽惹得白鸣祎斥责起他来。与秦疏桐品级相近的官员们离得较远,故没有听见原委,只见刘安上前笑着说了几句,应当是劝诫徐湛的话,反激得徐湛反驳道:“此乃皇上与群臣之宴,刘公公,你一介侍人无圣命而插言即为扰宴,你反倒诬我触怒皇上,是何用心?”他这话说得很重,有些将刘安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徐湛不依不饶,仍要进逼,这次竟是对皇帝去的:“皇上,侍人侍奉有失,便该以失论罚。”

白鸣祎霎时面色一沉,刘安未及皇帝开口便跪下请罪,白鸣祎睨刘安一眼,又看向徐湛,看了一会儿才道:“徐卿说得是,刘安,你自去领罚吧。”待刘安退下,白鸣祎也没有了饮宴的心情:“实是扫兴,便罢宴吧。”说罢起身便走,太监们都惊了一惊,险些没跟紧皇帝身影。

席上百官鸦雀无声,直到片刻后,一个内侍官来言:“诸位大人,还等什么呢?皇上已经说了罢宴,诸位便各回各家去罢。”语调阴阳怪气,摆明了是讥讽朝臣。

徐湛领头,第一个离席。

这盛朝现如今除了皇亲国戚和谢雁尽,也没谁高过徐湛,众人见徐湛走了,便也跟着离殿。

出殿离宫的路上,各人各怀愁肠,有惶然不知所措的,也有苦思不得其解的,甚至还有不少隔岸观火的,而少部分人此三类皆不属,秦疏桐是其中之一。他现在顾不得帝相之间的冲突,只想着两件事,一是白汲的计划是否顺利完成,二是尽快回府……他身上……实在不好受……

“少容,你身体不适么?”简之维从出殿门开始就跟在秦疏桐身边,他刚才宴上就发现对方脸色极为难看,自然关心起来,更觉自己应该在旁看顾一二,免得秦疏桐力有不支。

“我无碍。”

简之维是不信的,仍紧跟着他,随时准备搀扶的架势。

秦疏桐脚步急促,两人走着走着,便发觉前方不远处有另外两人脚步缓缓,正边走边说话,明明是最先离殿的那一批人,却被后离殿的他们遇上,正是徐湛和晏邈。秦疏桐脚步一顿,不知该加快步伐越过去,还是放慢脚步跟在这两人后面,也有好奇二人谈话内容的成分,但主要还是不想被晏邈注意到。就在他迟疑间,晏邈因侧首之故,余光瞥见了驻足的秦疏桐,他向徐湛一揖,转身朝秦疏桐走去。

“左丞大人。”简之维有些惊慌。

“晏左丞。”秦疏桐则镇定许多,哪怕这镇定有多一半是强装的。

晏邈也做足样子:“简郎中,秦郎中。”

而此时,前方忽传来人声。

“徐相爷,今日说到底还是您冲动了。”

“我们知道相爷是忧国忧民,可皇上不会这么看,谢将军立了大功归京,荣宠正盛,这婚事就是个赏赐。您要牵扯些谢裴联姻、两家势大、谢将军功高震主的理,不就成了不解圣意嘛。”

说话的两人正是尚书左右仆射,左仆射钱忠,右仆射全坛。

全坛说罢,钱忠又接两句:“再说,这婚事是早二十年前就定下的,那时裴大人刚刚得了齐国公的封号,谢将军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谁又能料想到两家今日光景呢?您曲解了这桩婚事的性质,不就是在曲解谢、裴两家的忠心么。”

晏邈听到钱忠这番话,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徐湛有些恼怒:“你们又是哪里知道的这是二十年前定下的婚事?且不说是不是二十年前所定,此一时彼一时,就算谢雁尽是忠臣、良臣,盛朝就没有过能大过天去的臣子!哪怕是太宗、明宗时的梁相爷,太宗托为顾命大臣、居尚书令之位、爵至国公、勋封上柱国,也是行有不当,辙受御史弹劾,上以律法严处之。而现在御史台的言官,哪个敢到皇上面前说一句谢雁尽的不是?荣宠太过,反为其害。钱公、全公,你们不敢对皇上说便罢了,我身为盛朝的宰相,为我盛朝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向皇上进了逆耳忠言,你们反倒来责我,我看你们也与那些只敢夹着尾巴的御史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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