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可笑的X观念
回到云城,什么婚礼婚纱的事都被安云暄抛之脑后,她实在太忙了,忙到没空看庄翊的消息,每天到了出租屋倒头就睡。事情没有好转的迹象,她随团队外出到邻省办理一个破产案件,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都将是不见天日,婚期得无限延后。
如果她想,花一天请个假往返云城打个证也不是不行。
然而对安云暄来说她对婚姻的向往来自于她和庄翊的观念冲突,不是因为爱情的承诺,不是法律对财产关系的保护,也不是她向往了二十多年的脱离原生家庭,就是很原始的——性。
在外地的安云暄每天两眼一睁就丧失了生存欲,还谈啥性啊,都半个月没手淫过了。
领证需要户口本,安云暄毕业时通过云城的人才引进政策把户口落到了集体户上,把她那页户口调出来也算是小事一桩。庄翊那边由于他的随性,户口还跟着辛雷一家人,要结婚也是提一嘴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快?”
“两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感情到了就该结了。”
“就她了?”辛雷正是要敲打庄翊,你们的感情真的到位了吗?
“大哥,我这个人认准了就不会放,所以我从来没有看上过别人。”
辛雷徐徐道:“关于安云暄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大哥果然去调查了是吗?你知道的,我也都知道。”庄翊了解他大哥,嘴上答应和着手去做是两码事,辛雷手握实权,于家长或兄长的身份出发,他都不想一个放乱七八糟的女子进门。
安云暄,曾用名谢金妹,海城人,现年二十五岁,其父谢进发因故意伤害罪二进宫八年,目前未释放,其母安洪在海城经营发廊,其弟谢锦祺中专辍学后以打工为生……关于安云暄的过去,庄翊觉得值得辛雷拿来说道的无非就是这几个隐患型的家人。他们家不指望也不需要女方的婆家来帮衬,但也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处处是雷的亲家。只要他还和安云暄维持伴侣关系一天,那家人就随时可能找上门要钱一天。这些事在他们的恋爱关系逐步稳定时安云暄就和盘托出了。
庄翊在心里盘算着辛雷会说什么,是否会当面宣读他调查来的资料,这可不够体面。
兄弟俩之间维持着诡异的静默,辛雷忽然说:“她和辛越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我都知道。”庄翊答。
“你知道的不少,看来你们的确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新人。”辛雷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资料拍到庄翊面前的桌角,“这你必须想好,你自己决定就行,后果你自己承担,但我的态度也放在这里了。”
“大哥,没想到你真当你是我爸了。”庄翊从容应对辛雷的家长话术,这些话他还从学生家长那里听到过,自己到了三十来岁还能被用上,“所以呢?我们家是什么有牌坊才能进门的世家吗?还是说十几岁不懂事时谈过一场恋爱,她就有什么道德伦理上的问题了?我认识她时她是我未来的女友、妻子,不是我曾经的侄媳妇。”
他猜得到辛雷给的资料是什么,看都没看一眼。
辛雷沉声道:“她不能生育,这你知道吗?”
他拿出来的是穷尽手段调查出的安云暄资料。庄翊只说安云暄的家庭复杂却避开详情的态度可疑,尽管不道德,辛雷还是派人去查了,调查出的结果往好的来说,安云暄本人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上进女孩,但辛雷忽视不了时间点的问题。
他看到了一条多年前安云暄与辛越的开房记录,只此一条,却与当年搜出辛越避孕套的时间点不谋而合。顺着这条线,手下的人掘地三尺调出了安云暄的诊疗记录。
庄翊明显地停住了,他还是说:“我知道的。”
辛雷看出了庄翊的动摇,没有点破。
“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我只能点到这里。”辛雷用钢笔指了指那叠资料,“一对夫妻没有孩子,感情……”
庄翊失礼地打断:“大哥,我今天说了好几次‘我知道’了吧,不用我再重复了,我想我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才对,不是一台复读机。走之前我也想给您一个忠告,以对你好为名的过度干涉,对我,对云暄,对辛越都是一种伤害。”
庄翊没有联系安云暄,把自己关在不开灯的房间里。
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许多大事小事他们都共同商议过,两人也约定好了婚后不要孩子。他对子嗣没有特别的看法,既然安云暄不想要,那就过二人世界吧,他一向心静,能沉得住。
再之前安云暄也借着社会话题明示暗示过她厌恶生育与孩童,他只当是年轻女孩的共性,还庆幸过她遇到的是他,而不是那些生下来就伴随着繁殖焦虑的男性。
她竟然是生不了而不是不想生。可是于他而言这有什么区别呢。
安云暄在试探时是出现过一些细微的表情,表露出她的不安的。当时他浸润在恋爱的甜蜜里,忽略掉了细节,知道了真相再回想才觉察出此中真意。
说过那么多,做过那么多,还是逃不掉安云暄觉得他和普罗大众万千男人没什么两样,所有承诺都将流于表面。害怕他在婚后的方方面面寻找无法繁衍的补偿,她才选择了隐瞒吧。
不得不承认,初识安云暄时,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奇怪的心理,他很喜欢这个女孩身上坚韧不拔的劲儿,安云暄还嗔怒过“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种穷困潦倒的样子啊?”
一个十五六岁就要被家里卖去嫁人的女孩,能够在相恋之初就坦然她的感情经历和性经历已是不易,如果她只是图他的钱,大可不必这么做,这无疑会加剧把她扫地出门的风险。他虽从不认同那些观点,但活在这个社会里,他不会不知道大众的想法是如何的。
她不过就是没能完全摒弃世俗成见对她的影响罢了,那点隐瞒无足轻重。
相反,庄翊审视自身,自己对安云暄又做了什么呢,才让她充满不安,没有说出她的秘密。
他的问题好像是什么都没做。
庄翊还是翻开了辛雷给的资料,忽略掉调出的开房记录,翻到了安云暄的诊疗记录,在网上查阅着与疾病相关的文献。
经过长时间的研读,结合眼见的事实,他找到了方向。
安云暄的病症是怀孕困难,但不是绝症,有治疗成功的病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说明,这一型的患者阴道发育正常,可以正常过性生活,有着与常人等同的性欲。
这给了庄翊重重的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那些无关紧要的性观念成了他和安云暄的阻隔。
真好意思对辛越说“她想要的我都会给”,他连最基础的鱼水之欢都给不了她,仅仅因为一些可笑的性观念。
“我高中时有一个男朋友,高三结束分手了,来这边上大学之后谈了几个,都不咋地……”
庄翊犹记得安云暄说过的这句话,她以一个尴尬的笑容收尾。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三分是因为他真的不在意这些事,三分是想以自己的绅士风度安抚这个紧张的女孩,剩下四分全都是装x了。
给自己使了个大绊子。
他的性观念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从此他要求自己坚守底线,保守自己的清白之身,也必须从方方面面尊重女性。简言之,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未来伴侣有怎样的过去是她的事。
说得轻巧,真正面对的时候方知自己的宽宏大度都是装的。
庄翊站在浴室里,冷水从顶上的喷头倾泻直下。进入到云城的夏季,自来水管直流的冷水达不到庄翊想要的透心凉标准,他的身心都平静不下来。
他伫立良久,昂着头放任水流激荡过眼眶。思绪万千的他,手最终还是伸向了罪恶之源,这一场冷水澡起到了反效果。
在他对自我的高要求下,他不允许自己去想象安云暄过往的性经历。她的,“我直接问了,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是不是谢金妹,也就是安云暄?”
“什么意思?辛雷,你调查我?还是专门调查她?”辛越快要炸了,直呼他老子的名字,压根儿不怕被打,“你也知道我‘当时’是是未成年人了,我他x的都二十三了!你也真好意思!”
若不是辛雷私下调查家人理亏在先,现在该发展到父子对打了。辛雷说:“我好好问你话呢,别那么冲。安云暄要和你小叔结婚,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她以后就是你小婶了,有些问题问清楚了我也好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说,我既往不咎——你是不是和安云暄发生过关系?”
“爸?!”辛越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没有成功,“我没和她做过,你儿子我正儿八经的处男一个!怎么了,爷俩第一次谈性是在这种场合,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是搞大了别人肚子回来让你帮压下去,也不想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啊?我看你查得挺明白的,爱信信不信拉倒了,我和她开房去玩避孕套的行了吧,满意了吧?你还是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和他们还是能做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他x的,管天管地还要管儿子鸡巴,什么人啊?”
最后这句话是辛越的碎碎念,但辛雷也听到了,他上前一个耳光抽得辛越原地退后了两步。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像个地痞流氓一样!”辛雷怒斥。
辛越没有父子对打的念头,他懒得搭理辛雷,过往二十余年他在辛雷这里受到的教育就是,惹怒了辛雷冷处理是最好的。
垃圾爹,成天就想着当一个好哥哥,该好好当的爹一天都没当过。做他儿子还不如点击取代庄翊。
得到y的启发,辛越夺门而出后打了个电话给发小邱小狄,问今天有没有局,复现一下往日荣光。
邱小狄现叫了几个兄弟。他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那群人里也有几个刚好在云城发展,都被邱小狄叫了过来。聚会地点是一家热门pub,场子里人声鼎沸,说话得用吼的。
“哟辛越,回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请哥们儿,心里还有这个兄弟没有?回来之后忙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兄弟们无一不觉得辛越是个稀客。
“在给他爸当司机呢。”邱小狄说。
“没有。”辛越闷声喝酒。
“越哥,还没给我们弄个嫂子呢?”
辛越把对他爹没发的火撒了出来:“你们都没正经事的吗?净想着给你老子我配种!”
“哎哟,急了!”
“你们还记得那个谢金妹吗,贼土那女的。”
“拉倒吧你,不长个记性,又想挨嘴巴子了。”
辛越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她要结婚了。”
哥几个都哑巴了。
邱小狄听出了辛越情绪不对,出来打圆场:“哎,以前辛越都不让我们说她土的,别说,谈了一年越变越漂亮了,辛越给她素人改造成功了,丫把辛越直接踹了!辛越那急的啊,一整个夏天都在打听谢金妹的去向,实在打听不了才放弃的,哈哈……”邱小狄就是这么个角色,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结果被辛越从正面泼了一整杯酒。
“放你x的血吧邱小狄,是你犯贱用我手机给她发的分手!”
辛越感觉自己今天像个神经病,不断重复着和人对话到被激怒走开的过程。他独自行走在街上,可是初夏湿热的夜风根本无法冷却他的头脑。
他想不通怎么满世界都要把他和安云暄联系在一起。
安云暄现在是挺漂亮的,他妈的,从走廊上的第一次对视开始他就知道她五官很好的,到了毕业的时候她已经会夹起来她的厚刘海了。但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还少吗,安云暄最多就是其中一个,有什么必要一个个都说他爱她,还搞得他为了她守身如玉一样。
开什么玩笑,那些情情爱爱的无聊得要死,有什么必要每个人都上赶着去追逐。他早过了那种跟风起哄的年纪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和安云暄的交往也是一场来自十五六岁的跟风。
谢金妹是一个很孤僻的人,跟她待在一起只能等她刷完题之后搭理你一两句。
辛越闷得难受,他和邱小狄的赌约还在继续。
“喂,你能说点话吗?”辛越用胳膊碰了碰谢金妹。
“干嘛?”谢金妹刚算完一道题,不算被打断思路,态度还算好的。
辛越“啧”了一下:“你不是能正常交流的吗?你跟我多说点啊。”
“没什么话好说,就不说了。”谢金妹推了推眼镜。
“收钱办事啊!”
“也没到账啊。”
“那是你的问题,你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我往你饭卡里打几千几万块?我去外面找个at给你取现得了,你自己小心弄丢。”当年的辛越还是个跟女生斗嘴也丝毫不让步的家伙。
“我不要现金,我妈会定时搜我的身。”谢金妹淡然的话语弄得辛越吓了一跳,这人生活在什么环境里?她继续说:“你找张银行卡存着吧,毕业的时候给我。”
“你不怕我私吞?”
“你们那一伙人不是都爱装阔佬么,一个月的私房钱也要吞的话你们跟我一起去申学校的助学金得了。”
“你……你凭什么说只有一个月?”
“不然?你不是为了你的赌约硬着头皮在跟我谈么?准确来说,是三个星期吧,还剩一半。”
“你听到了?”
“嗯。”
“……”辛越瞪着谢金妹,“我不管。这事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我说停再停。”
谢金妹有点意外,不过正如辛越所言,和辛越交往对她没什么坏处。她能在鸡飞狗跳的家里静下心来学习,也能在辛越那群狐朋狗友的喧哗声中刷题。
辛越时常带谢金妹和他的朋友鬼混在一起,人人都劝他拉倒得了,懂的都懂,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把自己都演信了。邱小狄也为辛越的意志品质所折服,对他敬了个礼叫了声爹。
那时候的辛越是谁啊,一个处在叛逆期巅峰的二百五,你说往东他就要往西,和谢金妹的恋爱他是铁了心了要谈下去,还为谢金妹出头了不少次。
他也是个臭要面子的,听不得这群人总说谢金妹土,那就是在质疑他眼光!合着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慧眼识珠看到谢金妹的五官是还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