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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爱情故事【合集】上

 

深色的幕布将天空整个罩住,只留了一弯新月,在云后若隐若现,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首先袭击了这座城市,初秋的凉意渐渐浸透了整片大地,路旁的绿植肉眼可见的开始凋敝。

他觉得没必要穿太厚的,但是作为东北男人,听媳妇儿的话是第一要务。

媳妇儿觉得冷,就是冷。

媳妇儿翻出了秋衣秋裤,就得麻溜儿的穿上。

还要感谢媳妇儿的疼爱。

他其实真没那么冷,但媳妇儿是个南方人,跟着他在这冰天雪地的地界儿受冻,他心里也怪难受的,只好媳妇儿说什么是什么。

但饭桌上竟然有人笑话他,说这天才二十二度就穿秋裤,属实是没见过。

“那是的!你们又没媳妇儿疼!这叫秋裤么,这叫爱!你们懂个屁!欠儿么登的。”

切,一群俗人!

他停好了车,开门的一瞬间弥漫在停车场的寒风,便从四面八方赶来,可惜骤降的气温被厚实的秋裤挡在了外面,没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

唉,果然媳妇儿才是最明智的。

客厅的灯还明晃晃的亮着,他顺手将车钥匙揣进了兜,颠儿颠儿的拎着回来时从路边约的二斤冻梨,进家就喊,“媳妇儿!”

结果,没人理他。

他踩了鞋趿拉着刚翻出来的厚棉拖,转过墙来,才看到他家大宝贝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棉被,头顶运作着加湿器,空调的热风吹的呼呼作响,从电视下边的插座上连出了插线板,小太阳拖着长长的线正对着沙发方向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还有手机在茶几上嗞了哇啦的放着歌。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到这副阵仗,他还是会被震撼到。

“媳妇儿。”他凑了过去,关了有些吵闹的歌,冰凉的双手从棉被边抠抠搜搜地摸了进去。

媳妇儿平静安然的睡颜顿时扭曲起来,睡眼惺忪的半睁开看他,带着略显浓重的鼻音,“干嘛啦?”

“我买了冻梨,起来吃点。”

媳妇儿沉吟少许,闭了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黏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扒拉了下去,拒绝,“不吃。”

“啧,你前两天不还闹着想吃么?”他不依不饶的缠上去,直接撩了媳妇儿的衣服下摆,隔里边摸索起来,“我回来看见有卖的,就赶紧买了点儿。”他嘿嘿的笑了两声,邀功似的就想往被子里钻,结果,迎接他的却是来自媳妇儿的肘击,差点把他给干岔气儿了。

毕竟媳妇儿柔道红带,三年前还拿了锦标赛的亚军,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得亏他体格好,媳妇儿终究是收着劲儿的,并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胸脯,张口就夸,“媳妇儿真带劲!”说着,就叭地亲了媳妇儿的侧脸,媳妇儿白了他一眼。

“你烦死了。”

他被媳妇儿嫌弃的眼神瞟了一下,心里却有点蠢蠢欲动的,“想我了没?”

“想你个腿啊!走开啦,我困死了。”虽然媳妇儿的不待见之情溢于言表,但东北男人岂能知难而退。

“那就对了,我可是你的第三条腿!”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在媳妇儿的脖颈子上啵出了几个红印子。

媳妇儿似乎放弃抵抗了一般,任由他胡闹了一会儿,也可能是被他掌控了小宝贝的缘故,只在他想深入交流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去洗澡。”

嘶……

这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一会儿洗嘛。”

“毋的,先洗,都是孜然味。”

行吧行吧,“那就一起洗。”他不由分说地将媳妇儿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再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媳妇儿软趴趴地陷在了床铺里,无力地嚼着他送到嘴边的冻梨,“媳妇儿,你虎哥得不得劲儿?”

媳妇儿眼皮一掀,声音哑哑的,听来分外勾人,“滚。”哪怕是骂人呢……

他就得意地笑。

“梅梅给我请帖了。”媳妇儿嘴里都是梨,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她说让我们去送亲。”

“送呗,赶紧把那丫头送了。”一年年的,这丫头老不结婚,整得韩叔老觉得是被他给耽误了。

“人家好歹喜欢过你吧,你干嘛这么不耐烦的?”

“那你还瞧上过她呢!争竞这干哈?主要是梅梅高高兴兴地嫁了,韩叔就不会再冲我横眉毛竖眼睛的了。”再怎么说,王韩两家交情一直挺好的,其实韩叔也没怎么样,只是说起来梅梅的婚事,就不由得对着他唉声叹气的,他爸爸也因为这档子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本想着两家娃娃亲,能好上加好,没成想他看上别人了。

而这个‘别人’现下正睁着眼睛瞪他。

“多暂出门子?”他讨好的笑着,凑上去亲亲媳妇儿。

媳妇儿抿了抿嘴,没再计较,“元旦。”

“还有两三个月……管他呢,明天跟虎哥买新衣服去。”

听到要花钱,财政大权的主管人闻言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哀怨,“不是有新衣服么?怎么又买啊?”

他向来花钱不心疼,可惜媳妇儿退役了以后,就抠了巴嗖起来,“哎呀,咱们跟梅梅啥交情?咱仨多铁呀,梅梅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结婚,当然得买新衣服,不然多磕碜!”

媳妇儿许是真的困了,脑子不太灵光,“是么?”

他立刻斩钉截铁的跟上,“嗯呐!”

“行吧。”媳妇儿十分好说话的妥协了。

“不愧是我媳妇儿!真敞亮!”他腻过去就亲,被敞亮的媳妇儿一巴掌推开了。

“亲什么啊亲,嘴里都是肥肠味!”

“我都刷两遍了!”他可不管这些,掀开被子就往媳妇儿身上蹭。

“滚开啦!”媳妇儿哼唧起来。

当然最后他也没滚开,反倒是跟媳妇儿又滚了一通。

空调开了一宿,早起房间里也暖暖和和的,他睡得老香,在梦里面正跟媳妇儿对嘴喝酒,没成想媳妇儿笑眼盈盈地踹了他一脚。

他蹭的醒过来,小腿上隐隐作痛,身边的媳妇儿藏进了被子里,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好吧。

他只得爬起来去开门。

两虎站在大门口面面相觑。

他一伸胳膊,把老头拦在了外面,“干哈呢?你这不孝子。”老头可不惯他毛病,结实的在他刚添‘新伤’的小腿上来了一下,径直绕开不住哀嚎的他进了门。

“爸,你这大清早的不在家里睡觉,跑这旮吃啥梨啊?”他一边关门,一边往回挪,眼瞅着老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就拿起了茶几上的冻梨,吭哧就是一口,突然回过味来,“欸!你怎么吃梨呢!”

老头瞥他一眼,“吃你梨咋了?要不是你爹我,你能长这么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啊!”

他皱眉,连忙把剩下的梨拎走,“你要吃我给你买,这给我媳妇儿买的!”

听了这话,老头这才悻悻的扭了脸,没再说话。

“啥事儿啊?天都没亮。”他一抬眼,客厅里的表才六点多,昨天闹得挺晚,还没睡够呢。不过,老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概不会这么没时没点的打扰他们。

果然,老头立刻一拍脑门,“好悬我都忘了。”压低了声音问,“我儿子呢?”

他微抬下巴,“睡着呢。”他跟媳妇儿结婚了以后,这老头跟没见过儿子似的,恨不得把他媳妇儿捧到手心里。

那股子劲,他这亲生的都得往后稍稍。

“来来来。”老头连忙招手,带着他到了阳台上,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搞得他心里也有点打鼓。

“怎么了?”他按着了阳台的灯,望着愁眉苦脸的老爹,不由得沉下心来。

老爹欲言又止,啧了半天,啧得他越发心里没底,顿时胡思乱想起来,“爸,你是夕阳红了?还是身子不爽利?又或是咱家破产了?”

“啥啥啥呀。”老爹摆摆手,示意他猜的全不对。“是台湾的事。”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老爹眉头越皱越紧,心都悬在半山腰了,继续散发思维,“啥呀?是台湾的爸爸夕阳红了?还是身子不爽利?还是破产了?”

“你都说啥玩意儿呢。”老爹抬手给了他一电炮。

“那你快说啊!吊我半天了!”

老爹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他听着整个人都不对了。“就是整个台湾的事。”

“台湾都回归四年了,能有啥事啊?”

“你听我说呀。”老爹瞪起了眼,他心想都墨迹好半天了,这会儿倒是又急上了。但他也只敢想想,不然这老头非揍他不可。“是昨天,我跟你张彪爸爸视频喝了两杯,聊起了梅梅的婚事,正兴头上的时候彪哥突然跟我说了件事儿,说是什么婚姻法出台了什么新文件的,我也整不明白,他就把新闻给我发过来了。”说着,老爹连忙掏出了手机,把两人的聊天界面打开,递给他看。

《婚姻法补充规定台湾地区》繁:……废止台湾地区有关同性婚姻的各项法案……在规定施行之前申办成功的婚姻不受本规定限制……相关规定自x月x日起施行。

“你看,废止,不就是说国家不承认你们的婚姻关系了么?”

王虎实在有点懵,但还是看懂补充规定里的东西了,“不是,可他也说了,之前的不管啊。”

“那都不承认你们的事实婚姻了,之前的管个屁啊。”老爹有些恨铁不成钢。

王虎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思想有点跑偏,不明白平日里呜呜喳喳的老爹怎么能说出事实婚姻这样的字词来。

不过,老爹很快就解释了这一点,“我跟彪哥聊了一宿,我听他解释了好久才整明白,你们这以后怎么办啊?”

原来是师从了台湾爸爸。

王虎无神的望着窗外乌漆嘛黑的天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啥咋办啊?他们还能把我们拽去民政局办离婚吗?”

老爹锤他,“你咋没明白呢?已经不承认你们的事实婚姻了,还办啥离婚啊!”

“那,我俩,算单身了?”王虎有些不解,“我户口本上可写着已婚呢!”

“那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改了。”

王虎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他妈的凭啥呀!我都结婚十年了!七年之痒都过来了!结果一觉睡起来,我他妈媳妇儿都没了吗!”

“你跟我吼有啥用啊!这又不是我给你改的!我俩商量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咋整,所以才来找你的呀!这事儿咋跟儿子说呀,彪哥昨晚急得跟我直掉眼泪……”

“不行!”王虎看着老爹无助的红了眼眶,突然打断了老爹,“先别跟他说,这事儿关于事实婚姻的部分都是咱瞎猜的,没必要为着一个猜想让文峰跟着糟心,规定都说了,之前的不管,兴许就相安无事呢?”

“万一呢?”

“还有我呢。”王虎把手机还给了老爹,“爸,你俩都别着急,再咋样还有我呢,你们别毛楞三光的把这事捅咕到文峰那儿去,知道没?”

老爹哀叹连连,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那要是出事了,你可别抓瞎,还有,不管咋整,哪怕国家不认可,我儿子可还是我儿子。”

“是是是,没了结婚证也是一家人。好么样的还能把自己媳妇儿整丢吗?您老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张文峰永远是我媳妇儿,张彪永远是我爸爸,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老爹稍稍安心,满意的点头,“好,好,不愧是我王大虎养出来的好孩子。”

“那必须的。”王虎保证着,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爸,你跟爸爸一晚儿没睡啊?你赶紧跟他说说,让他睡觉去,你也别回去了,离这老远的,就搁小卧室睡吧。”

“成,我先去跟彪哥唠会儿,解解心宽,你也回去休息吧。”

父子俩达成一致后,便各回各屋了。

王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还没安稳下来,一直没动静的张文峰忽地拱进了他怀里,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被听到了。“是谁啊?”张文峰迷迷糊糊地蹭他。

王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爸过来了。”

“嗯?”张文峰睡眼迷茫,“出什么事情了?”

王虎笑笑,“没啥事,他跟爸爸喝多了,想咱俩就跑过来了。”

张文峰迟钝的思考了一下,似乎是爸能干出来的事儿,便没再多问,“那我去看看他?”

“不用,去啥呀,他都睡了。”

张文峰太困了,便从善如流的放弃了,“王虎,我有点腰疼。”

“没事,我给你揉揉。”王虎立马上手给媳妇儿揉腰。

张文峰困顿的看着王虎,没明白王虎这次怎么没欠儿欠儿闹着让他叫老公,只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在熟悉的怀抱中睡着了。

他纯是被饿醒的。

大概是前一晚什么也没吃,就被王虎摊煎饼似的折腾了一夜,饥肠辘辘地爬了起来。

只不过他还没穿好衣服,陡然怀里空荡荡的王虎就跟着醒了。

“不困了?”王虎软骨头似的赖在他身上,伸手摸他腹肌。

“饿了。”他要是不说话,只怕吃饭又得等到午后了。

“我去做饭!”王虎依旧横冲直撞一般地在他脸上亲吻,利落地爬起来做饭去了。

他大学时短暂的住过宿舍,听同宿舍的舍友炫耀过跟女朋友的亲吻,说那唇舌在口中彼此纠缠,说那情动时的柔软和欢喜。

好像女孩子的唇都是那样软,都是那样让人着迷。

可惜王虎不是。

这人性急如火,做什么事情都是风风火火,哪怕是告白,哪怕是接吻。

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对他的好也从未变过。

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大二那年了。

他大一下学期进了校队训练,住了一年的宿舍,王虎便忙前忙后的跟着,陪他住校,陪他上课,陪他训练,就连宿舍的舍友都跟他八卦,说王虎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这殷勤劲儿,就差陪你上床了。】

他没多想,毕竟他到东北读书,王虎信誓旦旦地跟爸爸保证会照顾好他,王叔也说他跟自己的亲儿子没分别,进校队之前,他都是在王叔家里住着,吃穿用度一概不需操心。

但,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都是锃光瓦亮的。

大二的一次比赛后,有学妹送来了情书,宿舍里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庆贺他事业爱情双开花。

可惜他本人没什么心情谈恋爱,他一年前从韩梅梅的无情拒绝中缓过神来后,就只想好好上学,努力训练了。

然后第二天,他就被王虎堵在了训练归来的小路上,怀里被塞了一封情书。

王虎向来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天却很是正经,他心里有些明悟,但却没敢那样想,只是如往常一般的嬉笑打闹,“怎么?是替谁送情书啊?”

“没谁,你麻溜儿地看。”

他捏着那厚实的信封,手腕都沉甸甸的,很不想看,“我回去再看。”

“不行,你现在看。”

他抿着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沉默的抗拒着,王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将信封抢了回去,他一时间又觉空落落的,“你干嘛?”

“不用你看了。”王虎抚平了有些褶皱的信封,“这儿灯光不好,费你眼睛,我给你念!”

他属实被这几句话弄得起起落落的,下意识就要逃,却被王虎一把按住。

什么叫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王虎。

他被迫站在原地听完了王虎激昂慷慨的念诵,看着王虎佯作镇定,却羞红了耳朵的模样,脑中一片空白。

“你明白了吗?”王虎瞪着眼睛,黑瞳在他眼中放大,眸中盛满了潋滟的水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愣愣的看着王虎。

直到一只肉乎乎的胖蜂从两人中间飞过,打破了这片奇怪的寂静。

“这蜜蜂怎么这么胖?”他尴尬的找到了话题,冲着那落在了花坛里的胖蜂追了两步。

王虎蹲在他身旁,也很是认真的看了几眼,笃定道,“这一看就是我们东北的蜂。”

“为什么?”

“因为它穿着貂啊。”

他忽地笑出了声,不由自主地开口,“你好可爱。”

王虎也愣了一瞬,连忙冲他咧嘴,“没你可爱。”

他满面通红地低下了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在花丛中忙忙碌碌还穿着貂的胖蜂。

“张文峰,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给你买好多貂的。”

“我要那些干什么?”

“你穿着貂比它可爱。”

“哪里有说男生可爱的。”

“你都夸我可爱了。”

“……”

“你以后愿意穿我买的貂么?”

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王虎,而后对着花坛点了点头。

他或许比王虎更早一步进入了这场感情。

那夜依旧是王虎陪他一起回宿舍,但这之间的气氛,却早已天差地别。

王虎扭捏了片刻,提了要求,“没有晚安吻吗?”

他有点扼腕,这才确定了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个点你就睡么?”

才八点半。

王虎耿直的换了个借口,“那告别吻呢?”

“我们住一个宿舍啊。”告什么别啊?

王虎撇着嘴,很苦恼的样子,似乎想不出别的借口了。

他有点想笑,但还没等他笑出来,王虎就四下一望,猛虎扑食一般地冲他压过来,热息喷吐在他脸上,算是温柔地触碰了他的双唇,带着一股气急败坏和羞怯青涩。

还有一阵溜肥肠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想,食堂什么时候能取消这道菜?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推开了王虎,紧张的连闽南话都飞出来了,“汝咧创啥!”

“啊?”王虎听不懂,只是一头雾水地看他。

“你干嘛啦!”

王虎厚脸皮的笑笑,“亲个嘴啊。”然后还贴心的安慰他,“放心,没人看见的。”

他当时被气笑了。

现在想起来,也还会觉得很好笑。

“媳妇儿吃饭!”

“知道了!”

他擦干了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

“我跟彪哥商量好了,再过俩月,他就从台湾过来。”

“怎么这么早?”张文峰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订婚时就决定了的事,每年过年都会换着来,去年在台湾,今年就在东北,但一般都是临近过年的那半个月才会起身。

老爹哽了一下,王虎却笑了,“这有啥奇怪的,爸爸想咱们了呗,按我说,就不用再操心那啥灵骨塔的生意,以后搬到这边,就想啥会儿见都能见着。”

“搬这儿有啥好的?还是台湾好,暖和和的,我还打算明年去帮忙卖货呢,我一去那销量指定嘎嘎的。”

“你快算了吧,上次卖货砸了脚,害得爸爸在家里伺候了你仨月,生意都耽误了。还卖货?可别丢人了。”

“你个瘪犊子,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不管,把我扔给了彪哥,能耽误了彪哥做生意么!最后还是儿子来接我的。”

“你可别膈应人,我是不管你么?我不就说了你两句,你就巴巴地跑台湾找爸爸告状去了,后来这边工作一时走不开,晚去了几天,你看你那损出。”

“快拉倒吧,净扯淡,晚去了几天?你家管仨月叫几天啊?搁这儿跟谁胡咧咧呢!”老头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王虎还要反唇相讥,被张文峰的胳膊怼了一下,才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没再搭茬。

“爸,王虎的确是工作忙走不开才没去的。”张文峰还是开口替王虎辩白了。

老头瞥了一眼自家的小兔崽子,对着张文峰咧嘴一乐,“得了,我才不跟他计较,儿子,有想吃的就跟爸说,你好不易休息,爸给你做好吃的。”说罢,两虎对了个眼儿,老头嫌弃地撇嘴,“不给他吃。”

“这是我媳妇儿!用得着你做饭啊!”

老头乐了,“就你那破厨艺,我都不稀得说你。也就是我儿子心善,不然你看谁家闺女能咽下你炒的东西。”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张文峰苦笑。王虎的厨艺是比不上退休后有了闲情逸致专攻厨房的老爹,但可比他强多了。

“爸。”两父子剑拔弩张眼看又要吵起来,张文峰连忙按住了王虎,略带埋怨地喊了老头一声。

老头只得悻悻地埋头苦吃。

然后又委屈地抬头,“哼,你们欺负我,我以后只给彪哥做饭!”

远在台湾的彪哥:倒也不是不可以。

“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从台湾飞来的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xxxx次航班,已经到达本站,请您在大厅等候接待,谢谢。ayihaveyourattentionplease……”

11月初的东北就已然是寒风凛冽了,温度直降零下,前几日气象台发布了寒潮警告,只怕今年的新雪又要提早了。

早起从台北机场出发的时候,他还穿着衬衫半袖,搬东西搬到脑袋冒汗,结果飞机还没飞到东北的边境,乘务人员就提醒他该换衣服了。

这趟航线,他坐过很多年了,台湾回归之后,就更加方便了。

他裹上了羽绒服望向窗外,漫山遍野都是萧瑟的景象。

但他的心,却异常欢愉。

其实孩子们总说让他不要带太多东西,但是他每次都忍不住,这也买买,那也买买,然后不知不觉的,就收拾出来两三包东西。辛苦,倒是也不辛苦,他大包小包的拎着,是乐在其中的。

他要去见他的家人。

“upe!老爸”

他刚从通道出来,便看到了等候许久的儿子们。

“等很久了吧?”许久未见的儿子照直扑了上来,他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手里的包袱也被王虎接了过去。

王虎被沉重的背包勒了手,苦笑,“您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没什么好给你们准备的,就乱买了一点。”他笑着。

“别搁这了,咱回去慢慢聊。”

张文峰连忙补充,“爸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你转去厝矣等你回家。”

这么多年来,王大虎一般都在家里忙着给他接风洗尘,所以很少会到机场接人的。

房门一响,他的鞋刚踩在门口的脚垫上,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王大虎的声音,“彪哥!”然后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快快,我刚炖好的牛肉!”王大虎便举着筷子飞速奔来,把一大块还带着汤汁的牛肉塞进了他嘴里,稍微有点烫嘴。“还成么?”

他望着眼前这人殷切的目光,咀嚼着牛肉块,连连点头,示意非常棒。

王大虎便大笑几声又跑回了厨房。

他脱了衣服来到餐桌前,看着这一桌子的硬菜,心想这个冬天又不知道要长多少肉了。

他这个亲家,总是立志于喂胖他。

饭毕,两人坐在阳台上闲聊,“彪哥,等过了年,我去花莲给你打工吧。”王大虎突然开口,怕他不同意又跟着补充,“我可不要你的钱。”

“什么钱不钱的。”张彪摆了摆手,他做生意也没想着要赚钱,更不会跟王大虎计较这些,“我那儿都没什么生意,去了也是闲坐着。”

“那有啥,坐就坐了,不还有你么?”王大虎给承盘换了新蜡烛,把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了,才将温酒器放回了承盘上,“咱哥俩还能唠唠嗑喝喝酒,总比那俩孩子上班了,就我一个傻不愣登的待着。”

张彪沉吟少许,“可以约朋友出来聚聚嘛。”

王大虎连连摇头,“聚啥呀,那老哥几个要不是忙着带孙子,就是着急孩子婚事,不聚吧感情淡了,聚吧这个出不来那个出不来的,想想就烦人。”

王大虎一声长叹,显然是被这事烦了很久。

只是他是长辈,怎么好跟孩子们说自己很寂寞呢?也就在张彪面前,才敢说一说。

张彪并不曾答应,只是下意识抿嘴,又提了建议,“要不就让阿峰他们看着领养个孩子吧。”

有了小孙子,或许会缓解很多吧……

“领养的事还是看他们自己吧,阿峰刚稳定下来没多久,别因为这事耽搁了工作。”王大虎并没有一言堂的习惯,儿子们愿意干什么他一向懒得管,不过听张彪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王大虎微微皱眉,“彪哥,你这是不想让我去啊?”

张彪轻笑着否认,“没有,你愿意来我也很高兴,只是我们两个都不在孩子身边,他们会想的。”

而且,万一出个什么事,孩子不在身边,终归是不方便的。

但王大虎才不管这些。

也该让小兔崽子们惦记惦记他了。

降雪的预报从上旬一直延续到了中旬,张文峰眼巴巴地等了好些天,却没见那晃眼的阳光被乌云遮挡,带来今年的新雪。

但好在这雪拖拖拉拉,还是迈着蹒跚的步子来了。

王虎半梦半醒闲想摸摸媳妇儿的腹肌,却摸了个空,困顿的睁开眼睛,才看见媳妇儿穿着单薄的睡衣趴在窗台上不知在干什么。

“看啥呢?这么起劲儿。”王虎默不作声地从后面一把捞起了媳妇儿。

张文峰被吓了一跳,攀着王虎的脖子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从王虎怀里跳下,眉眼俱笑地指着外面,“下雪了。”

王虎顺势牵起媳妇儿的手,走到窗前望了一眼,还真是。“别看了,想玩雪明早老公陪你去。”

张文峰无语地捶他,“你先睡吧,我再看看。”

王虎一挑眉,长臂一揽,把人带进了怀里。虽然每年只要下雪,他的地位就得往后稍,但还是不服气的发问,“雪好看还是老公好看?”

张文峰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雪好看。”

“张文峰,你老公可生气了。”王虎佯作威胁。

张文峰才不怕他,“那也是雪好看啊。”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宿。

“我好看还是雪好看?”王虎再次求证。

“雪好看嘛!”张文峰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但还是不忘初心,来自一个南方人的坚持。

“那我可一直放着了。”

张文峰被顶弄得一阵腿软,呼吸混乱,“khisi去死。”

“死了可就更拿不出来了。”王虎被媳妇儿揍了两下,完全没感觉,仍无耻的笑着。他虽不太会说闽南话,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能听懂很多了。

张文峰闭了眼,王虎在床上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流氓话等着他。

无法,只能玩赖的了。

想着,张文峰便蹙起了眉头,哼唧了一声,“疼。”

“啊?”王虎的注意力立马跑偏,慌张地退了出去,“太用力了?”

也不怪王虎紧张,他俩第一次的时候,他就被这愣头青弄伤了,住了好几天的院。

之后,他只要不想做了,又或是心里不快了,一旦喊疼,王虎随时都会停下来。

招数不怕旧……

王虎被他吓得一阵兵荒马乱,转眼澡洗完了,药上好了,张文峰就更困了。“还疼么?”王虎亲了亲媳妇儿疲惫的眉眼,满眼担忧。

张文峰便不觉愧疚起来,趴在王虎身上忍不住打瞌睡,“老公……”

他本来想说句好听的情话哄哄王虎,结果只是打了个呵欠,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本来难得下雪天,王大虎想着要多睡一会儿,结果一早就听见楼下不断地传来嬉笑声和打闹声,“这俩孩子吵吵啥呢……”王大虎被迫起床,揉着眼睛走到了阳台上,张彪已经起了,正在阳台上悠闲地喝茶看雪景。

“在下面玩呢。”张彪好脾气的回应他,“吵醒你了?”

在楼下厚厚的雪地里,裹着棉服你追我跑的两个人正是他那俩倒霉孩子。“王小虎!”

王虎一把抱住了正撒欢儿的媳妇儿,便听见老爹吼他,“咋了!”

“扰民了你!”

“爸!”张文峰兴奋地冲着老头招手。

王虎无所谓的嘁了一声,“都快十点了,还睡啥呀!”转而蹭了蹭媳妇儿通红的脸颊,“冷不冷?”

“不冷不冷。”张文峰很是嫌弃地推开了他,俯身去捞地上的积雪,哪怕爪子冻得通红也没能阻挡对雪的冲动。

就是玩完以后会很痛苦。

又肿又痒。

王虎去换热毛巾的间隔,张文峰就痒得直抠手,每次玩雪都有这么一遭,可玩的时候就是收不住热情,还改不了赤手抓雪的坏习惯。“别抓别抓。”王虎转身就逮到了媳妇儿挠手,连忙把热毛巾裹了上去。

不过,家里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护手的药膏是常年备着的。

来来回回的敷了半个小时,又抹了药,王虎捧着他那双还通红着的手,小心的吹气,“还痒吗?”

“还好。”张文峰其实不太在乎,但王虎很在乎,这个人总喜欢握着他的手捏来捏去的。

是有点恋手癖在身上的。

他曾经揶揄过王虎,结果这流氓愣是按着他把全身都摸了一遍,以表示自己不只是恋手癖……

啧……

就是方式过于猥琐了。

“哎,虎哥,你紧张么?”马铭浩举着摄像机,怼着王虎的脸拍摄,在一边碍手碍脚的,化妆师正拿着化妆刷忙碌,捏着马铭浩的领子把人拎远了点。

王虎躺在椅子上闭着眼,好悬没睡着了,也得亏浩子一直跟他叨叨。“是有点,你是不知道,我去年订婚的时候,被那一桌子亲戚围着,又敬酒又发糖,还说的都是闽南话,根本听不懂。结果饭没吃了两口,脑子都是懵的。”

“你这话说的,那俺嫂子说的不也是那疙瘩的话,你咋就能听懂呢?”马铭浩嗤笑。

“那哪能一样!我媳妇儿说话温声细语的,说啥我也能听懂。”王虎睁了一只眼撇他,又得得瑟瑟的补充,“这都是爱。”

“哎妈虎哥老能耐了啊,爱这老深呐?那嫂子骂你的时候也温声细语的呗?”马铭浩揶揄着,“嫂子拿啥把你整的这么五迷三道的啊?”

王虎轻哼一声,完全没在意马铭浩的阴阳怪气,“这都是已婚男人的心得,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关心那么多干哈玩意儿。”

马铭浩却仍旧笑着,“这不是跟你取经么?”

“你拉倒吧,相个亲都能把人姑娘气跑了,你还取啥呀。”王虎轻笑,“你不行就整个容,你看我这脸,这帅,都帅气逼人了,一下子就把你嫂子的心拿捏住了。”

“要不是你今天结婚,高低削你一顿。”马铭浩无语,调整了一下手里的相机,突然笑了一声,“虎哥,那你是瞅上嫂子啥了呀?”

“你咋这多心呢,跟你有啥关系?”

“哎呀,我这不是录着呢么?跟嫂子说点情话呗。”

“滚蛋,说情话还能让你听着?”化妆师总算忙完了,王虎这才睁开眼对着镜子打量了两眼,扫了一眼摄像头,又看向了马铭浩,“你这单身青年,要矜持,别瞎打听。再说了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寻思,我漫天的秀恩爱,不是对你的打击么?说得太细了,怕你哈喇子都流下来,那多磕碜呐。”

马铭浩实在忍不住伸手揍他,“滚你的蛋吧!”

王虎往旁边一闪身,欠么登地咧嘴,“欸,没薅着!”

还没等马铭浩愤起打人,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满面春风的王大虎,“收拾齐整了没有!”

“好了好了。”

“麻溜儿出来见客。”王大虎抬手就拍在了儿子的后背上,“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炕头生孩子呢。”

王虎被老爹直接拎走,马铭浩也赶忙拿着摄像机跟了出去。

“噢哟,后生仔野缘投咧。年轻人真英俊”迎上来说话的是张文峰的小姑姑,脸颊圆润,是个很有福相的女人。

妈妈去世爸爸入狱之后,张文峰便一直住在小姑姑家里,姑姑一家都对张文峰很好,关系也更加亲近。他跟张文峰交往订婚,最开始姑姑其实是不赞成的,但是挨不住自家侄子左求右求,跟她眼泪汪汪,也只能同意了。

【是你要跟我家阿峰结婚,那你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吧?】

【我知啦,阿峰讲过你家很有钱,但是我们家不缺钱。】

王虎还记得当时他说自己要倒插门嫁进张家后,小姑姑震惊的脸。

【不过,我倒插门的话,我要进张家的族谱。】

小姑姑被他的话噎到了,后来就再也没说过别的话了。

他并不是一时起意,倒插门的想法也有了很久了,跟老爹也探讨过,老爹的需求就是要张文峰当他儿子,其他的事倒是很无所谓。

【爸,你没有儿子么?】王虎也是很无语,指着自己疯狂暗示。

【你也算啊。】老爹无情的翻了个白眼。

得得得,他是没有张文峰优秀,也没有张文峰那么招人疼,但张文峰都是他媳妇儿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akoo阿姑。”王虎本身会的闽南语不多,也就能叫个人罢了,但小姑姑听到这一声,还是笑开了花,别的先不说,单是这个态度她就很喜欢。

哪怕叫的很僵硬,还带着莫名其妙的口音。

“走啦,去见阿峰了。”小姑姑温柔的笑着。

婚礼的事,他们之前商量了很久,还是没有按台湾的传统来,两方都是男士,谁迎谁都不怎么好,就干脆两方收拾好了以后,直接去到酒店里,不必过那些繁琐的流程。

婚宴完毕后,两人回新房就好了。

因为王虎是入赘的一方,又人生地不熟的,便从小姑姑家出发,而张文峰则是从新房那边走。

虽说没有太过复杂的流程,但基本的拦路还是有的。

两方错了个时间差,是王虎这边先到的。

一众朋友挤了个水泄不通,王虎要是过不了关,连大厅都不让进。

为首的便是星华和前高中的同学们。

韩梅梅拉着沈佳宜挡在人群的前面,一人举着手机对着他,一人拿着几张卡片,在剩余同学的造势之下,显得很是高大。

“我跟你说啊,我这可通着电话呢,张文峰就在另一头,他不同意放你进去,那你就没戏,懂没?”韩梅梅很是傲然地扬起脸,王虎却只听到了张文峰在电话另一头,下意识就凑上去想看看,韩梅梅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不许看!结婚前三天新人不许见面!”

“这不都到日子了?”王虎不觉委屈,他爸看得可严了,生怕破了规矩整的自己没儿子,根本不允许他俩开视频,连电话都不许打。“再说了,张文峰不就能看着我了么?”

“我不管,就不许你看。”韩梅梅干脆利落的一拳把他推开了,“一会儿我们拦他的时候你再看呗,着啥急。”

行吧行吧。

王虎深深觉得,这些年,在学校里学到了多少东西不好衡量,但的确是交了不少损友。

“那我就继续啦。”沈佳宜还是那样乖巧温柔,拿着卡片清了清嗓音,“第一个,请如实陈述告白时的情书。”

“这有啥意义?”王虎皱眉,他告完白都五年了,倒不是记不住,但是那些话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背诵,眼前可站着小二十来号人呢。

“别叭叭,快背!”韩梅梅没好气的瞪他。

说白了,他们这群人今天来,就是为了公开处刑的。

马铭浩举着摄像机上来起哄,“虎哥快背吧,别不是忘了吧?让嫂子听见多伤心啊。”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要是不会背就换道题吧?”

“你要是不会就早说,别耽误时间。”韩梅梅笑眼盈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转而又唉声叹气起来,“张文峰,你要不再想想?你看他都记不得……”

“我背!”王虎扬声打断了韩梅梅,“别跟文峰胡咧咧。”

韩梅梅嘿嘿笑了两声,举着手机凑近了些,“快,你的宝贝文峰可等着听呢!”

关于张文峰的一切,王虎都记得很清楚。

背一封情书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反正算来算去,也是给媳妇儿背的。

此时正在前往酒店的婚车上,整个车里都回响着王虎那封又土又真实的情书。

张文峰一边开心,一边尴尬,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文峰,这背的有没有缺字儿少字儿的?”韩梅梅问着,他们毕竟也没见过那封情书,但录下了王虎的现场再现,也算是没白费一番功夫了。

张文峰轻轻摇头,“没有。”

“行吧,第一关算你过了,佳宜,继续。”

“好。”沈佳宜软软的应了一声。“第二个,请复述求婚现场的告白词。”

王虎抿嘴,“所以就是你们想听呗?”这一个个的摄像头,恨不得摆出百八十个机位,把他录下来。

“你这话说的,难道张文峰不想听?”韩梅梅把矛头指向了电话里的另一个人。

王虎不觉语塞。

然后张文峰也十分给面子的开了口,“我也想听。”

有了正主的表示,众人立刻哄声四起。

那媳妇儿都想听了,王虎自然只能不要脸了。

媳妇儿比什么都重要!

“好家伙,虎哥你真肉麻,我鸡皮疙瘩起一身。”马铭浩听完撇嘴。

王虎不以为意,得意洋洋地反唇相讥,“所以我有媳妇儿你没有啊。”

引得众人哄笑。

“好啦,最后一个,你觉得是你爱张文峰更多,还是他爱你更多?”

王虎不假思索,“当然是他爱我更多,所以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去爱他。”

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电话另一边的张文峰也没说话,只是豁然间红了眼眶。

韩梅梅看着手机屏幕暗叹,面上却仍是轻笑,“果然好肉麻,算了算了,顺利通关!”说着便示意沈佳宜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众人自觉分出一条路来,将人放了进去。

王虎被引到房间稍作休息,没有多久,便接到了韩梅梅的视频申请,显然是张文峰到了。

屏幕上露出韩梅梅的脸来,王虎啧了一声,韩梅梅朝他翻了个白眼,才切换了摄像头,露出了长身玉立的张文峰。

比平常的媳妇儿还要勾人。

“媳妇儿!”王虎兴奋地喊着,张文峰愣了一下,才笑着看向了手机。

什么叫一笑倾城。

这何止七八个加号?

“你别随便开口啊。”韩梅梅警告他。

“不得,你欺负我媳妇儿怎么办,你们折腾我就算了,不许折腾我媳妇儿!”他媳妇儿只有他自己能折腾。

韩梅梅果断而无情地按了静音键,把王虎那些聒噪的声音暂时屏蔽,众人这才得以照常开始。

“第一,请列举出你认为让对方动心的十件事情。”

“怎么这么多?”张文峰哭笑不得,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啊。

而且,这什么奇怪的要求?一般不都是列举对方的事例么?哪有大谈特谈自己的优点和付出啊?

“哪儿多啊?五年了还挑不出十件事啊?”

倒也不是,就是很别扭。

但众人虎视眈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嗯……”张文峰苦思冥想好半天,“大概,我还长的,蛮好看吧。”反正王虎也说过喜欢他的长相。

“哦~”众人异口同声。

张文峰顿时羞耻心爆棚。

韩梅梅没打算刁难,“算一个吧,继续。”

张文峰便忍着羞耻一件一件的道来,像什么王虎不爱吃的菜他都会帮忙吃,因为王虎学习不好,所以他努力学习然后帮忙给对方补课,王虎和长辈起冲突的时候也会站出来平息纷争,王虎使小性子的时候他会选择包容,王虎难过的时候他会陪在身边排忧解难,订婚时也有很努力的劝说了小姑姑,日常的拌嘴他也都会跟王虎道歉,不翻旧账不纠结过去的事,他也在努力工作努力训练,不拖累王虎的脚步,两个人一同前进,给予了王虎最大程度的信任。

“我其实还蛮听话的。”张文峰实在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了,王虎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不管是床上床下,大事小情,只要王虎定了主意的事,他都一概不会反对。

但当然是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

“欸,看不出来啊,我们都以为王虎是妻管严。”

“互相尊重彼此包容而已,我也有很多不足,其实是王虎包容我更多一点。”

众人满意的点点头,算他过了第一关。

“第二,请说出王虎最爱吃的一道菜。”

张文峰思索片刻,“溜肥肠。”他也不知道王虎为什么爱吃这个。

韩梅梅这才大发慈悲的把王虎的声音放出来,“是么?”

结果王虎却摇摇头。

“不行,再猜。”

啊?

张文峰有点糊涂了,但要说王虎最常吃也就是溜肥肠了。

但之后不管张文峰报出什么菜,王虎都说不是,搞得场子都有点冷了。

张文峰还在绞尽脑汁,沈佳宜有点不忍心,偷偷拽了拽韩梅梅的衣袖,韩梅梅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王虎,脑子有泡?干嘛让张文峰下不来台?

“媳妇儿!”

王虎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张文峰眨了眨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双颊涨红,支支吾吾地从牙缝了挤出了一个字。

“我。”

众人沉默了一瞬,冷不丁的反应了过来。

“你有病啊,我们问的是菜!”韩梅梅顿时就来气了。

“我媳妇儿秀色可餐不得行啊!”王虎哼声,“也是,你又没嫁人,你怎么会懂。”王虎看着就又要开始得瑟,韩梅梅连忙示意沈佳宜进行最后一项。

“第三,请唱一段王虎最喜欢的二人转。”沈佳宜自己说完,都噗嗤笑出了声,就更别提围观的同学和亲戚了。

张文峰瞬间尴尬的头皮发麻。

“什么啊!”为什么要唱二人转啦?

韩梅梅爽朗的笑声带动了一群人的大笑,“快,快唱!”

“我哪里会啊?”而且王虎听的二人转那么多,他哪知道这人最爱哪一首啊?

“你就瞎哼哼个一两句的,又不用你全唱下来。”韩梅梅立刻降低了难度,生怕张文峰不肯开口。

众人赶鸭子上架,张文峰不得已怪腔怪调地唱了两句,说是唱其实跟念差不多了。

韩梅梅震惊脸,对着手机里的王虎吐槽,“你竟然在家天天唱送情郎?”

王虎一挑眉,“要你管。”

他老爱唱这个,其实是之前有天早晨张文峰训练迟到,错穿了他的衣服,他才见天的在张文峰耳朵边上调侃,【一不要你忧来,二不让你愁,三不要你穿错了老公的花兜兜……】然后惹得恼羞成怒的媳妇儿揍他。

只是没想到张文峰都背下来了。

这边张文峰已然满面通红了,众人不欲多做为难,簇拥着人进了酒店。

距离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宴会厅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两个老父亲绕了几圈,仔细确认了没有问题,才各自到休息室去看儿子们。

张彪还没进门,就被妹妹撞到了旁边,张淑琴扬声跟他道歉,脚步不停地朝着王虎所在的休息室去了。“guǎ舅舅,汝有按怎无?你没事吧?”姚慧如紧跟在后面,自然也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问了一声。

“无要紧。”张彪无所谓的笑笑。

姚慧如便也匆匆而去了。

原本张淑琴一家都是在王虎那边帮忙的,只是小孩突然闹着要见张文峰,母女俩才把人送了过来。

姚慧如的孩子包包还不到一岁,被房间里的大人们围着,丝毫不露怯意,睁大了眼睛望着逗他的大人,但有人若想上手抱他,就不肯了,紧紧搂着张文峰的脖子嗷嗷的哭两声,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又好奇地回头。

不过,玩了一会儿后,小包包也就累了,躺在张文峰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

“社长,你这么喜欢小孩,以后考虑生一个吗?”罗小贵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但他一开口,便提了一个让众人都为之无语的问题。

赛又廷拿胳膊肘别他,示意他闭嘴。

这两个都是男人怎么生孩子啊?

罗小贵自知失言,也有点不好意思,所幸张文峰并不在意,只是笑着回应,“孩子的事,暂时并不考虑。”关于后代,在订婚之前,两家就通过气了,生,他们两个当然是生不出来,王大虎就提出说可以领养小孩,但是他们现在还不够法律规定的年龄,所以不着急。

而且,王虎有点不喜欢小孩的,包包出生的时候,他因为有训练所以没有看望,但有跟台湾这边通电话,只要开视频就是小时起步,王虎还为此委屈巴巴地跟他抱怨过,说他看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一个小孩子长。

其实,事后想想,王虎那货,无非是讨睡而已。

故而,王虎后来再卖惨,他就不理了。

“不是有啥感言么?你词儿背熟了没?”王老爹忧心忡忡地询问着。

“哎呀,你着急啥呀?我这智商你还不相信么?”王虎无奈看了一眼自家老爹,结果被老头瞪了回来。

“我要是相信,还用得着问你?我可告你啊,你敢把我儿子整没了,你看我咋收拾你的。”王老爹一通警告,王虎也没反驳,主要是不敢。毕竟家业还没交他手里,老头要是想在公司里整治他,那可是花样百出,手段出奇的。

姚慧如这两天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亲家的脾气,对这个拐走了自家表哥的男人涌现了不少的同情。

同时有了对比之后,对自家的公婆也有了不少的怨言,虽然平时就很多了。

只是最近有些爆发的趋势。

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她丈夫,“他们但凡有一丝丝向着我,我也不会这么生气的。”可惜台湾这边陈旧的封建思想还是蛮普遍的,她的公婆已经算是不那么严重的了。她也明白像亲家这样的人家是很少见的,但并不妨碍她羡慕。

“那你羡慕别人,你也不像阿峰那样优秀啊。”她丈夫如是说。

她不觉气不打一处来,她再不优秀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她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男人的?

但碍于这是表哥的婚礼,她并没有跟丈夫发作。

宴会现场,宾客多数都已落座,两位老父亲也都跟赶来参宴的朋友打过了招呼,司仪那边递来了消息,张文峰这才从朋友堆里脱身而出,准备接下来的仪式。

宴会大厅中的灯光熄下大半,平了众人的喧闹声。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

【镜头摇晃了几秒,露出了门缝中坐在书桌前的青年们。

“哎呀,别生气,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学么?”视频中王虎的模样还有些青涩。

张文峰坐在他旁边,看了他好几眼,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了。

“张老师。”王虎可怜兮兮的拽了拽张文峰的袖子,“我这么笨,你别讨厌我。”

“没有。”张文峰显然还在气头上,并没回头,但还是闷闷地回应。

王虎惯是个会顺竿爬的主儿,听见张文峰这样说,便厚脸皮的凑了过去,“真的不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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