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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拓跋铣觉得自己对眼前人的厌恶更深了一层,不是因为他不懂薛凌,而是太懂薛凌。知道她在不可一世,知道她在有恃无恐,知道她量自己不敢放肆。这些东西,原是他拓跋铣在别人身上玩剩下过的,如今被人玩到自己身上,就越发不能接受。

偏自己又知道不能不接受,只能沉默了听薛凌接着往下讲。

薛凌看他不答话,知道自己起码可以开始说话了,这事儿应该是成了一大半。拓跋铣此人根本无任何道义可讲,量他不会死守着霍准。虽然自己做的是狠了点,但就像他说的,丢条胳膊的人,大多并不会就真的能狠心把自己给砍了,毕竟活着的诱惑太大。

只要利益足够大,手段狠了点算什么呢?

薛凌搬了把椅子,坐到拓跋铣面前,道:“我想你帮我杀了霍准。”

拓跋铣早猜到薛凌要说的是和霍准有关,听到她如此说也不惊讶,道:“霍准和我挺好的。”

“可惜他要死了。”

“你既然千方百计来找我,说明我不伸手的话,他大概是能活着的。”

“那倒不是,我来找你只是想他早点死而已。”

“我倒是希望他活的久点,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长命百岁。”

“可惜大多汉人都活不到那个年纪,早夭的也不少。”

“他活着一天,不就可以拿一天的东西给我么。”

“我可以给的更多。”

“貌似女人不能为官,就算能,我实在想不出啥能比一个相国给的多,魏塱吗?”

“我连魏塱一起给你。”

拓跋铣终于稍微上了点心,看着薛凌,道:“那你什么时候拿的到?”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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沆瀣

拓跋铣看着薛凌不再说话,突而哈哈大笑,站起来从身后拎出一堆东西,丢给薛凌。正是她放在客栈的那些,连写了丢地上的纸团都没放过。已经被捡起来捋的平平整整,上头拓跋铣三个大字分外好看。

薛凌拿过包袱,本是想找套衣服来换的。看到这东西不由得小尴尬,算计别人被抓到总是来的不那么自在,何况她自认为一直在掌控局势。若是在京中,写过的东西大多销毁了。只是在王都,四周没什么需要防范的人,难免就放松了些。

昨日在平意上划的那一线剑伤已经开始结痂,鲜卑的服饰布料甚粗,刮着生疼。身份再藏着也没什么意思,刚好行李里是备着女子的衣服,结交尔朱硕的时候没用上,现在换来正好。

头上被砸的地方还是痛,挽发髻时一拉扯,感觉那块头皮都要被拉扯下来。薛凌觉得自己难得失算一次,原以为拓跋铣知道中毒会先服个软,没想到这狗居然是想试着看看能不能翻盘,早知道带个三日鲜两日鲜什么的,看他还敢不敢这么气定神闲,免了自己糟这趟罪。

平意一直放袖子里的,只是这会胳膊上有伤,索性就捏在了手上。这么小小的一柄,上头本无任何装饰。只是这会上头挂了一串小小的璎珞,坠着四五颗赤红色珠子甚是好看。

拓跋铣自她拿出衣服比划了一下,就去了偏厅,这会见薛凌走出来,眼神多少还是变了些。道:“汉人真是有意思。”

平意在手里欢快的转了一圈,薛凌大步往门外走,道:“胡人也有意思”。人大多对反常的东西欲罢不能,这句话不仅仅是能对尔朱硕一个人用而已。

拓跋铣见她走,也跟了上来。道:“听说中原女子足不出户,十五及笄,十六七嫁人,相夫教子一生,你千里迢迢这来做什么。”

两人一并走到外头院子里,牢里面太黑,刚房里又压抑的很。出了门,看着头顶上大片天空,方觉得自己是真正出来了。薛凌将平意伸到身后递给拓跋铣道:“我来找你杀了魏塱。”

拓跋铣不解其意,人除了对反常的东西欲罢不能,对看不透的东西也是如此。他接过平意拿手上看了两眼,昨儿薛凌被抓住的时候,一直念叨的就是这把剑,这会却又这么轻易的交给自己,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问,薛凌却转过身子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指着平意道:“解药,解药在剑穗上”。她怎么舍得自己死在这?还是跟拓跋铣一起死。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几日能成,她都不会死。

拓跋铣将剑高高举起,阳光底下,终于看到那几粒赤红色的珠子是分层的,表面也是细纹遍布,有几道分明是真正的裂纹,这个珠子,是可以分开的。但是根本没人能注意去看这东西,很多石头上面都有这种天然纹路,甚至于以裂纹数多为佳品。

原解药一直在他手上,他倒要遍天下的寻。

平意第一次横到了薛凌脖子上,接近是种手段,现在就把解药给了,还是种手段,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是来和自己谈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在要求自己帮她办事。

薛凌知道平意锋利,将头抬的高了些,道:“何必呢,拓跋铣,万一这解药也有毒呢?”

拓跋铣捏着那串璎珞,有几条线上的珠子已经没了,显然是这个女人已经吃过了。就算没吃,他也断定这绝对是解药。东西已经到手,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女人喉咙割开。只是,诱惑太大。

如果真是个人以礼相交,抱拳磕头的对自己说要两人连手杀了梁国皇帝,他大概只会当作笑谈。但就凭这女人接近自己的手段,就算杀不了魏塱,那起码能添添乱,中原那块地,已经在汉人手里太久了。偏偏这口气没那么好咽下去,能屈能伸的前提,起码也得有个台阶下。他仍然不愿意把平意从薛凌脖子上放下来,恶狠狠道:“就冲你玩这一手,这里绝对不是毒,你该知道天下没有哪个君王能忍受这种事,你倒不如死在这干净”。起止是该死在这,还应该受受奇耻大辱,天底下侮辱女人的手段只有一种,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控制不住。

要是这个女人讲不出什么好话,鲜卑的军帐里好久都没汉女了,尤其是一个还算鲜嫩的汉女。

薛凌伸出个手指头去摸平意的剑柄,道:“你舍不得啊,你昨儿不是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既然如此大家在想什么,彼此心知肚明。何苦浪费时间在这说些吓唬人的话。虽然七日鲜已经解了,但我还是要早些回梁的。”

拓跋铣仍握着平意没放,薛凌手指最先触及到的,自然是他的手。鲜卑纵无男女大防,肌肤至亲总还是有些别样意味。拓跋铣犹豫着要不要丢手,他不想承认刚刚听到的话,却又不得不承认。

跟欲望强一些的人打交道,其实再好不过了,因为他会权衡利弊,看看怎么做,自己才会拿到更多。也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忍耐力更强一些。

若换一个人,没准现在真的已经下手劈了薛凌。

手肘整个右手已经全部搭到了拓跋铣手上,转而确实狠狠的在其腕关节处砍了一记,平意脱手掉至半空。拓跋铣反应也快,左手已经到了剑跟前要接。

但薛凌是有心算无心,怎会让他得逞,自然抬脚更快一些。狠踹其胳膊之后,转眼又将平意勾起,自己右手已经在上方等着了。一拿到手,翻了个面,剑柄迅速戳到了拓跋铣胸口。

她想了一下,也许,有一天,自己可以直接用剑刃戳进去?

胜负已分,拓跋铣停了手,他知道若刚刚薛凌没翻转一下,这会自己八成已经躺地上。自己不喜欢是一个缺点,但有勇有谋是两个优点,难得刚好又和自想要同样的东西,优点就再多了一个,他起码不能现在杀了薛凌。

人一旦接受某件事,剩下的就好办很多,脑子会自动帮你消除那些成见,唯恐你演戏不像。拓跋铣道:“你昨天说你叫薛凌。”

“对”。薛凌收了平意,将穗子上那几粒红珠子取下来全部递给拓跋铣,然后把整串璎珞都解了,直接往空中一扔,也不管它落到哪儿去。平意本就是短剑,再带着串饰物干扰视线,就越发的险了。这是个反常之举,也许来个聪明的汉人,没准能看出来。对于拓跋铣来说,就实在为难了些。

薛凌在前头慢悠悠的走着,她还可以呆好几日,但没必要。事情不过几句话,吃顿饭的功夫足以。倒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好好上养一晚精气神,明儿一早就启程回梁。

“你收拾间房来,我想歇一晚,明日回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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