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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中了一刀,那一刀,是隔壁邻居的一位老先生t0ng的。
自从他们一家人搬去跟爷爷nn同住时,早已耳闻巷内住着的最後一户人家是这个社区公认最凶恶的鼠辈,自从爷爷nn搬离政府规定拆迁的家到新居定下来时,就时常被隔壁邻居找麻烦,一下是嫌爷爷骑的骨董机车吵,一下跑到家门来闹说是他们家漏水跟爷爷nn有关等等诸如此类,芝麻蒜皮却y要怪罪於人的小事。其中也不乏对人动粗一事,有次因为争吵不下动手甩了前来劝阻的nn的脸,爷爷的背和小腿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最後还是和解了,原因是打人的老先生主动讲和的。
经过几次类似的争执,终於消停了一阵子,之後y就和家人一起搬回了爷爷nn家生活到现在。起初也有过几次恶邻居故意上门找碴来胡闹,但父亲不像爷爷nn那麽好欺负,态度很坚定地回绝了。为了防止恶邻居又在三更半夜站在家门外大吵大闹,y的父亲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把爷爷的骨董机车换成轻型机车,请人到家里来检查有没有漏水相关的问题,这样就算恶邻居来闹也闹不起来。
但,就在大家以为能安稳度过一段时间後,某天深夜,大约凌晨五点钟的时候,y又听见那位老先生声嘶力竭的怒嚎,说他家又漏水了,一定又是我们做的,然後y从床上爬起身,见父亲从卧房出来,盛怒的朝楼下走去,母亲则跟在身後也匆匆走下楼梯。
当铁卷门一开,老先生手里握着尖锐的螺丝起子和父亲吵没几句,二话不说抬起手里的螺丝起子,用锋利的尖端朝父亲的头上挥去,这一幕y全在二楼的窗台上看见了,她立刻跑下楼望着父亲一手按着流血脑袋,另一只手被母亲拦下不让他与对方扭打,对面的老先生也被他的家人抓住执意上前的身t,只剩下野兽般的嚎叫。
当时场面一阵混乱,後来连警察都叫上了,y的父亲和警方口述刚才发生的情形,之後才到邻近的医院包紮伤口,让y的母亲继续跟警方阐述造成冲突发生最初的原因是什麽。坐在客厅的y茫然地望着警方走动的身影,外头的天已经亮了,可她却好像还处在深夜的梦靥里似的。巷弄里邻居的容貌、身形全化成模糊的影,无论是前来关切的,试图制止的,冷眼旁观的,一旁叫嚣的,都让y彻底痛恨眼下相邻的关系。
当视线转回母亲信奉的神像摆在客厅一隅的小桌子上,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桌面上摆着的神像、佛书、佛珠、护身符,依然躺在原原本本的位置,近在眼前的w蔑与迫害,什麽前世因果现世报都起不了任何一点作用,神的眼睛彷佛被遮住似的,尽管祂获得信徒的百般宠ai,却没有如母亲所说的那般具有伟大神力。
y的父亲後脑杓逢了六针,凭着受人欺侮的铁证拼命打官司,不论对方如何在法官面前一改凶恶的面貌,转为受害者的模样惺惺作态,y的父亲仍然相信法律会还给他一个公道。只可惜他小看了对方胜券在握的y险笑容,背里替他们撑着的官商g结,像蛇一般钻入法的场地蛇进法的袍袖里,即便y的父亲上诉再上诉,也没有任何用处,最终裁决双方都有责任,而y的父亲还得付b对方高的罚金。那次之後y的父亲再也不信法律的公正,他信了所谓光明都是由关系建立起来的,黑暗永远只能属於手无缚j之力又渺小的市民。
那时本来还摇摆不定的y也信了,信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神,神是人造出来的,也是人捧出来的,若没有钱,就没有神。
那时y才明白母亲说负责替他们办案的nv警,其实跟那户恶邻居有着很好的关系,也因为这样替他们辩护的律师,才会对法官下的裁决不可置信,最後不了了之。
y拥有的只是一具没有力量的躯t,而这副躯t慢慢让她t认到,正义、道德、公平、公正,只能埋藏於心底,连说也不能说。
她的灵魂困在这副身t,经过长年平淡到近乎无聊的日子後,又一次三更半夜的怒嚎,又一次从床上起身走到楼下开铁卷门,理由是什麽不重要,怪罪的原因是什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野兽举着一把刀,笔直地朝y冲过来。
她站在原地,毫不迟疑地望着朝自己步步b近的身影,将刀刃刺进她的身t,旁人的阻挠、尖叫,惊慌失措的神情,对於倒下的y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望着渐渐变亮的天,想起当时父亲也是站在夜晚与朝yan之间,最後败给了看似光明的黑暗。同样流着血的她却不觉得惋惜也不害怕,静静感受血ye从t内流出汇聚成一道流向水g0u的血水,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宣告着si亡之门已向她敞开。
y毫无留恋的阖上眼,脱离身t的她慢慢走向生si之间的那扇门,可当她正要跨过去,门却关上了,隔绝在外的灵魂离紧闭的门越来越远,最後消失在她的视线。
y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回到了现实世界,前来关切的医生站在病床边检查y复原的情况,一旁的实习医生及护理师照医生的吩咐执行任务,直到医生准备要走了,y突然以极虚弱的声音喊住了他,说有件事想和他谈谈,但要单独谈。
等其他人离开之後,留在病房的医生问y想说的是什麽?
y以极轻极细的语调说──
「医生,你做了一件很正确却很多余的事。」
「你的使命是救人,可你真的以为你能救得了将要si的人吗?」
「如果你是要说只要遇上需要援助的病人,无论情况多麽严重,你都会以你作为医者的使命救活他,那你就ga0错了。真正严重的,是一个renyi另一个人拚si也不让他si的那种无法相互理解的矛盾,你懂吗?」
「你为了救一个对世界毫无留恋的人,拚尽全力,换来的却是绝望与控诉的眼神,对你而言,这值得吗?还是说,这就是你所t认到的意义?」
「还是你是像电视剧里演的角se那样只享受救人的快感,被人奉为医神而感到畅快的优越感?又或者你只是侥幸的扮演好你的角se,以不闯祸不惹麻烦为前提安稳度日?」
「你真的有自信在不被金钱诱惑的情况下吊出本x,屈服於你认为的,更高尚的黑暗吗?」
「医生啊,你该扮演的角se到底是什麽啊,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医生就站在病床边,不发一语地盯着y,突然间冲到病房外,不久,医生和医护人员又冲了进来,把aed贴在y的x口施以电击。
y问的问题医生并没有给予答覆,在她终於明白真正出口的只有喊住医生的那句,其余的自始自终都是她内心的独白後,就再也说不上来了。
她的提问将永远停留在这个瞬间,再也不会有人为她解答。
当y又一次沉沉睡去时,医生终於开口──
「病人y,於民国一零八年八月五日上午九时四十五分,因腹部遭锐器刺伤,造成出血x休克,经过抢救仍宣告不治,於本院过世。」
年幼时的s曾被安亲班的一位男同学取了一个绰号,每当他一见到s就会大声的喊:「嘿,北斗七星痣!」
之所以会拿北斗七星来代表s是因为她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黑痣,将黑痣的形状稍微排列组合在一起就像北斗七星的形状,男同学便以此命名,也是在这之後s几乎有一段时间摆脱不了这个绰号,虽然s觉得根本不像。
男同学身形魁梧,t态壮硕了点但不至於到臃肿,b起其他矮小肥胖的男同学,出汗时浑身带着一gu油腻感,有些还会习惯x地将衣摆往上拉露出肥胖的肚皮,把衣服当毛巾擦汗sh的脸。但说实在的s完全抓不准到底是男孩子想藉此秀一下身材,还是纯粹懒得拿纸巾擦汗,只知道当nv孩子经过他们时,他们会双手举着衣服奋力甩着肚皮上的肥r0u,以达到一种恶作剧般的满足感,若nv孩子露出嫌恶的表情大喊走开,他们就会更兴奋地维持这个动作去捉弄那些nv孩子,直到被前面批改作业的老师发现,通通叫到前排罚站为止。
相较於其他男孩子,他倒是处在一个可令人接受的范围内,加上理着平头的他,大大方方把饱满的额头露出,眉眼间的轮廓带着自然的正气,圆润的大眼带点憨厚老实的模样,连厚实的嘴唇向外展开露出一排整洁的牙,乾净分明。总带着傻里傻气的笑容的他,说起话来虽与年龄一样稚neng,却能从他的谈吐中感觉出他x情稳定的一面,不像其他沉迷於嘻笑打闹的男孩子们,只在意拳头的大小和输赢。
他虽然不ai逞凶斗狠,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解题或是读书,但自从给s取了北斗七星痣的绰号之後,只要s在哪出现,他就会跑去找s聊天,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喊s一句北斗七星痣,看她气愤的表情在脸上胀满的模样。
s并不讨厌他的为人,却很讨厌他一直拿她脸上的痣说事,尤其当他们周末英文课被分在同一班,之後在安亲班更换座位他被分到自己旁边时,嘲笑的意味不知怎地在s的脑中浮现出来,当然,也更加讨厌北斗七星痣这个绰号。
以前s并不怎麽在意脸上大大小小的黑痣,但自从被男同学取了绰号,又见过白净且脸上毫无瑕疵的nv孩之後,s便觉得自己布满黑痣的h脸丑得令人无法直视。
本来就自信心不足的s一旦被旁人提起她最为羞耻的一面,彷佛将她b在讲台前让大家围成一圈检视起她的瑕疵一样难堪。
而她唯一的反击只是以同样的方式替对方取一个绰号,好让他明白随意把人贴上标签是一件讨人厌的行为,但这个方法简直b棉花还要软弱,非但没有让对方感同身受,反而让他高兴起来。
「北极星?这个名字挺酷的。」
依旧是傻里傻气的他,从那天起,就成了s口中的北极星。
北极星的额头正中间有一颗颜se饱满的圆形黑痣,当时s就是以同样的方式反击他的,只不过造成了反效果,让s气急败坏的鼓着腮帮子转过头去不理他,而北极星倒是笑得开心一下摇着s的手臂问她是不是生气了,一下又问星期六的英文课的作业写了没,若s摇头北极星就会把作业本和课本拿出来,告诉s答案在课本且毫无美感,鱼儿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伤心又难过的躲在岩缝中,深怕自己的丑会吓到其他鱼类。
直到有天,另一只鱼说鱼儿的鱼鳞se彩缤纷又显眼,非常的美,一点也不像鱼儿所认为的那样难看。总是要父亲签名?若母亲说因为父亲是一家之主,那她就会接着问为什麽,什麽是一家之主,为什麽一家之主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为什麽nv孩子说话要小小声坐姿要美美的,不能喜欢恐龙、玩具车,只能抱着芭b娃娃和绒毛玩偶,和男生碰到手就羞羞脸,被亲戚或陌生人随意抱来抱去还不能说不喜欢,不然会被说对长辈不礼貌之类的事,为什麽男孩子爬树就很好很厉害,nv孩子爬树捉夏蝉就很糟很危险,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s最常被父母指责的话里总有一句「你为什麽要一直问」或「你真的很烦」作为训斥的主语,然後巴拉巴拉骂了一大堆,为的就是让s停止发问,接着闭嘴。
s实在想不透,好奇心旺盛的她,面对诸多问题,绞尽脑汁的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可惜幼小的脑袋还塞不下太多东西,理解不了从前的时代填鸭式教育就是这样来的,她只能凭着寥寥可数的想像,似懂非懂的听从父母给她的说法,直到这些被搁置的提问冲破脑袋,无法满足当前模棱两可的答案,s又开始了,开始积极寻找一个答案。
不断生出为什麽一词的s在成长的过程中依然如此问着,可不再是带着纯粹的好奇,而是满身疮疤,涕泪纵横,她不明白为何人以诚相待会遭到背叛,不懂自己信心满满把所有的好全给了她视为珍视的人,却被对方狠狠践踏,排挤她直到她发现那讪笑的痕迹不是对着别人而是对着她的同时,她崩溃了。
至此之後她恐惧到有一度对周围的人的脸孔是模糊的,一旦说起朋友二字时总忍不住要牙疼,以前s总说的铿锵有力,巴不得把朋友二字镶进牙根里,现在总是迟疑,一下子把话说明,一下子语气变虚,周旋在字与字的咬劲,肯定不再是s所信任的最佳答案,猜疑和困惑紧咬着思绪,ch0u动眼皮和嘴角,弧度b卷尺还难弯,只有在她们不是朋友的语气中找到毫无顾忌的安定。
她总是这样问起自己。
是不是我不够好?
是不是我太差了?
是不是我让人失望了?
是不是我不值得让人喜欢?
接着问为什麽。
为什麽事情总是以糟糕来形容,没有幸福的说法?
为什麽人x总是如此贪得无厌,没有真诚和礼让?
为什麽世界呈现的像丛林法则,没有一丝丝暖yan?
被这堆问题压垮的s好不甘心,不甘心她的双眼只能用来见证黑暗深渊的欺瞒与践踏,她要找到转机,不可以因为多数的恶妥协,不能因为面对的是恶就恶言相向,把心烂在自己身上,找无数的藉口,最後连自己也。
s不愿把任何的不甘加诸在任何人身上,她要严谨的告诫自己,将善当饭食,当零嘴,最後当成习惯,习惯嚼起文字的瞬间可以带着善的真诚,习惯思考与倾听的同时不要随他人谩骂他人而转念自己原先的想法,即便他只是抱怨抑或是生气。但那不是真的讨厌,可旁人可能会误以为他真的讨厌,所以不能,不能随语气的走向摆荡,要亲眼见过,亲自t会过,才能明白对方说的,与他真正想传达的。就算当下不晓得,那就当个故事听就好了,留存在心中,以便有朝一日,能用眼和心去见证。
一路上磕磕绊绊的s走得虽b他人来得幸运,却也因最ai之人不善的目光挨得满身伤,一边是放弃一边是坚持,总左右着摇摆不定的s,最後还是凭着她的热ai一把拽住了坚持,用力的,抱紧。
过了多年以後s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也曾面对过人x的黑暗,也曾纠结过是否该把s和s的妹妹教育成在丛林法则下以利益生存的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真诚、良善与谦虚,作为教育s和s的妹妹的基卓,告诉她们即使外面的世界不如想像中的美好,甚至是残忍无情的,可总会有那麽几个,零星的光芒存在,即便是在未来功成名就时,也不要忘了曾经提携你,帮助过你的每个人,要时时刻刻记得他人的好,才能稳住自己的脚步,不被其他事物蒙蔽了初心。
把话语嚼进t内x1收的s,突然很不要脸的在心里坦言「可是你还是在固定的周末,送钱去给你根本就没见过的神啊。」
s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只有眼角边的鱼尾纹,想到每次她只要和母亲出门,身边总有人猜她们俩是姊妹,她想总是面露不好意思摇头说不是的母亲,在摊商面前,手里的菜钱一块也不少,不讨价还价的交到对方手上,这或许,就是离s最近的那盏零星光芒的存在吧。
不过当她们回到家,母亲一脸得意的假装谦虚,实则炫耀她很年轻的语调时,她并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觉察到姊妹这词,让s年龄变得有些增长、老态感到不甘、厌恶时,她立刻想到了人x,挥之不去的,人x。
s突然觉得可以把「人之初,x本善」改为「人之初,x本贱」用了。
s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看见睡着的自己进入甜甜的梦乡,又进入她的意识里,看见刚从门外进入房间的人,把背在身上的东西甩落一地,过了一会儿将它捡起,回到桌前收拾,摆好,便脱掉口罩,大口喘气,双手剧烈发抖,驼着背的身t颓然倒向床头,鼻子像失去氧气似的张着嘴大口x1气,充足jg神却开始走神,不由自主地拿起美工刀在手臂上画痕,接着开始哭,承受不住地嚎啕大哭。
梦里的她有着和s像相似的面孔,不同於s的地方在於s过於稚neng,而她却像个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带着三分初熟的愠se,五分不成器後的憔悴,在一场彷佛压抑许久顿时爆发出来的情绪,胀满身t,冲破皮囊。
好奇的s朝她走进,问她是谁,她抬头起先讶异,後者又摇头,泪水吃进她带笑的嘴里,她回我是在做梦吗?
s说是梦没错,但不是你,是我。
说罢,她笑笑,好似知道了什麽。
s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她终於回答:「我叫y,已经si了。」
闻言s皱起眉梢,噘起嘴:「还有这样的喔,si了还可以说话之类的,活像个科幻片。」
y在床上盘腿坐起,拍拍床边示意s一同坐下,等s在她旁边睁着好奇的双眼注视她,她才开口:「就算是科幻片又怎样,即使你做的是你的梦,可梦也可能是藉口,用来还原一切挣扎的苦痛,跳脱现实周遭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群,直面最根本的核心,诉说。」
「那你为什麽si了?」s直言的问。
y宠溺的伸出手碰触s自然卷的黑发,怜ai的像对待珍视的物品,顺着弯曲的发线来到发尾,缓缓开口:「si,只是一个开始跟结束的过程,虽然生命对我而言只是个结束,对他人而言却是个开始,但si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影响周遭所有的人事物,甚至伤及他所ai与ai他的人,而我无法像你言说的是,有些时候si亡是没有原因的,即便你问我为什麽,我也很难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所有促成si亡的结果,零零总总加加减减,合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si字而已,牵扯其中一个都不足以构成si的理由,所以说,我能回答的,就只是那样,那样的si了。」
「你难过吗?」
y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g出一抹你真是够了的表情,带点娇气的说:「当然啊,我又何尝不希望在某个瞬间,幸运地活下来。」
「结果还是……」
「结果还是……唉,好烦。」y吐吐舌,自嘲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