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顾念看向这些花盆，只见花盆里的蔬菜只是勉强出了芽苗，茎叶上已经大片发黄，看着确实是快死了。小孩子总是会对投入过多时间的东西念念不舍。
顾念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擅长处理情感。
“要是种不活的，我就接着种下去，总有一天，可以种出来。”赵小龙说道，说道这话的时候，他有种孩子的天真和坚定。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打算等顾念说什么，就自顾自继续干活。别看这孩子小，但也许在厂房里耳濡目染，伺候起蔬菜来倒是一把好手，还给菜叶子小心地捉了虫，去了一些坏死的茎叶。做完这些，他才提着自己的小工具包离开，临走时还给顾念关上了门。
顾念一看腕表，快四点，现在五六点天就开始擦黑，她也该收拾收拾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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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悄悄降临。
打虎山中，也渐渐有了动静，几头野猪从山林深处的山洞中钻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往山脚下走去。仔细看，它们的身上都浮现层层白雾。人类需要裹着厚厚皮毛才可以度过的气温之下，它们却毫无顾忌，在山林中行动自如。
它们沿着山路下行，也逐渐出现在了顾念的视野里。
离半山腰还有一段距离，生长着一颗高耸入云的松树，顾念早早地爬上了树的高处，双腿跨坐在树枝上，屏住呼吸，埋伏等待着猎物。她戴着一副红外线夜视眼镜，视野中是黑白图像，而一旦有活物出现，这幅眼镜会尽职地传递出红色的轮廓。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瞪大眼睛。此时顾念只穿了一身防风登山服和登山靴，这样固然是方便行动，可如何扛得住山间的低温？要知道，在夜晚的打虎山，温度能够低至零下六十度甚至快七十度！
顾念提前喝了御寒汤。对，就是农场厨房里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成品。她把每份御寒汤装进了一个保温杯，一共三份，都一起带了过来。黑漆漆的御寒汤喝起来却没有什么味道，如同白水一般滑进了喉咙，然而紧接着身体里爆发出的，却是巨大的热能！
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原本在低温中迅速失温的手脚，却突然变得灼热起来，手心和脚心就像是有开水在烧，咕嘟咕嘟只冒热气。头一次尝试御寒汤的顾念惊愕不已，这效果，比她预想地还要强。
顾念干脆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裳，这样一来，她行动成功的概率又增大不少。至少不用被厚厚的皮手套和笨重的衣物影响射击速度和精度。
她静悄悄地静立在高处，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目标。今天她必须要做一个好猎人，而耐心是猎人必备的素质。时间过了许久，久到顾念喝下了第二份御寒汤。
而三头野猪，也终于出现了顾念的视野中。
顾念毫不犹豫地伸手向后，捏住箭尾，认弦开工，箭矢如同流星一般破开夜空，狠狠地钉穿了野猪！
受伤的第一只野猪哀嚎着奔逃而去，其余两只野猪也受惊奔袭起来，而顾念早在射出第一只箭矢的时候，就已经右手向后取箭，弯弓搭弦，往第二只野猪身上射去！
第二只野猪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可惜，第三只野猪的身影被树木挡住，没有射中，往山下逃窜而去，顾念从树上轻盈跃下，双腿在山林中快速奔跑，追击野猪，犹如山林间最熟悉的猎手。红外眼镜尽职尽责地捕捉着野猪散发的三能，传递成红外图像给她。
那头野猪似乎知道有人在追赶，在山林中飞快奔跑，坚硬的厚皮使得它不用在意林中扎刺的灌木，速度比顾念还要快上几分。也许是动物的本能挑选了熟悉的路，它下意识就往平日里常去的大棚方向跑去。
顾念也在飞速奔跑，她打算再拉近一些距离，等视野内可以准确追击到这头野猪时就准备射击，可惜野猪奔逃的路线尽是树木和灌木丛，严重影响了视线，不过顾念心里倒也不急不忙。
大棚那边应该没人。她跟赵凤提前打了招呼，让赵凤约束员工今晚不用过来。而且那些人也没胆子来才对。
然而她听见了小孩的哭喊。“救……救命！有野猪啊！”
顾念一颗心如坠冰窟，眼神凝成了一条线，是赵小龙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赵小龙惊恐不已，吓得手脚冰凉。他刚刚回去用电脑查找了资料，说是严寒下可以用塑料薄膜给蔬菜保温，可以有效避免蔬菜死亡，他知道那些花盆里的菜说不定今晚就会彻底死去，所以偷偷拿了妈妈的钥匙，想到大棚的工具箱里找一卷塑料薄膜回去。
可他没想到，他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一头体形巨大的野猪冲着自己横冲直撞而来。跟那头野猪比，自己就好像一个脆弱的玩具！赵小龙瞳孔放大，他想要站起来躲避，可腿抖得厉害，根本无法起身。
顾念已经看清楚了情况。她停下了脚步，这么近的距离，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箭馆训练的时候，石兴发给顾念安排的最长距离也不过四十米，那在平地上已经是很远的距离，一旦超过四十米，射击的准度和精度都会大幅度下降！石兴发警告过顾念，一个合格的箭手，必备的技能就是控制距离！永远不要在有效射程以外射击目标！
可是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野猪离她的距离保守距离有八十米，等她进入射程的时候的时候，足以让野猪把赵小龙顶了个对穿，更别提野猪身上的寒雾。
顾念微微分开双腿，再次伸手向后，取箭。
她以前曾经听说过，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会因为压力而崩溃，心神慌乱，从而表现得比平常更差，而另一种人则会越压越强，犹如弹簧，平时静止不动，一旦遭受到外界的压力就会迅速反弹，爆发出比平时更强的力量，超越极限。
顾念估摸着自己也许就是第二种人。危机当前，她反而平静下来，赵小龙的呼救声在耳边远去，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她下意识地就以这段时间一直在习练的呼吸术运行起来，战意在血脉里沸腾。
不需要再用目光审视，在这一刻顾念仿佛把自己的精气也注入了手中的一箭，夜猫犹如她手臂的延长，她能闻见弓身凉凉的铁腥味，即使不用目光去描绘，她也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弓臂舒展的弧度，搭箭的方向，以及控弦的力度。
箭矢射出，快，比月光还要快，快到带出了尖锐的破空声！
赵小龙已经可以听见野猪呼哧呼哧的喘气，难闻的腥臭味传来，那层大人都害怕提起的白雾也离他越来越近，就好像死神的纱衣……他吓呆在了原地，自己，要死了吗？然后，那头野猪在他的眼前，轰然倒下……
白雾险之又险地和他的鼻间擦过，然后消散。
白雾之后，顾念背着弓，双手搭在腿上，在赵小龙面前蹲下：“喂，小孩子怎么能大半夜跑出来？”
赵小龙这才嚎啕大哭起来：“哇……对不起……”
远处传来了赵凤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小龙，小龙……你没事吧……”
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两人，顾念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幸好，赶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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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顾念和农业公司的员工们一起在山林里寻找猎物。
那头最后奔袭到大棚的野猪被顾念一箭穿透了脑骨，重伤毙命，也惊呆了农场的所有员工。大家看着顾念的眼神都是震惊，甚至敬畏，没有人敢再质疑她的能力，那支直直穿透野猪头骨的箭矢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
谁能想到那把复合弓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可是覆盖有坚硬厚皮的野猪啊，竟然直直地就把头骨给钉穿过去了！
第二份御寒汤的效力已经过去，顾念没打算浪费最后一份御寒汤，她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厚皮草，和大家一起在山林里搜索着另外两头负伤逃走的野猪。野猪逃走的时候，踩踏灌木丛的痕迹极其明显，沿着痕迹找去，不多时，大家就在山林里找到了已经流血而死的两头野猪。
顾念射出去的箭矢，分别穿透了这两只野猪的腹部和和背部，在射击原地甚至找到了狠狠扎在地面上的箭矢，一整只箭，都从野猪体内穿过去，这给野猪造成了巨大的创口，即使负伤逃窜，也会失血而死，这也是当时顾念没有急着追击这两头野猪的原因。
死去的野猪身体表面，依旧覆盖着浅浅的冰霜，众人戴上厚重的手套，尽可能避免直接接触，用工具将野猪拖拽上了拖车，一路拖回到山脚下。
好在这是家农业公司，能够找到平日里运货的巨大木箱，也好在顾念的车子发动机马力够足，足以运送这三头野猪。三头野猪直接装进了三个大木箱，用登山绳牢牢绑缚在了越野车车顶的行李架上。
“顾姐姐，你要走了吗？”赵小龙念念不舍地说道。自从顾念救下他之后，他看着顾念的眼神就犹如看着崇拜的偶像，亮晶晶的眼神就像小狗。
顾念揉了揉他的头：“嗯，我要走了，以后不要再偷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