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叶芷的头又再痛了。
每当她头痛的时候,世界的天气就会变得奇怪,不是突下暴雨就是下冰雹,但没有人发现有什麽怪异之处,大家都将越来越诡异的天气现象归结於极端气候。就连叶芷和柳雨安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偶尔在看到新闻时,会对这样的现象嘀咕几句。
地球上唯一发现这怪异现象的,或许只有叶玖一个人。但此刻的他,正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悠闲的喝着刚泡好的花茶。
「你还真悠闲。」
之前出现在叶玖车内的白衣nv人,再度凭空出现在叶玖家中,就站在茶几对面看着他。
叶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你怎麽来了?」
「我是来告诉你,那些老头似乎发现她的存在了。」
叶玖大为震惊,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下,杯子差点掉下去。
「怎麽可能?」
「因为那gu力量已经影响到月球了。」
nv人右手一挥,空中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半透明画面。
画面中,一个城镇正在遭受大雪的袭击。而nv人显然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画面,她大吃了一惊,急忙抬手往画面里灌注魔力。没过多久,那个城镇里的降雪确实被止住了,但nv人的脸se也越发苍白。
「你没事吧?」
叶玖赶忙站起来,将nv人扶到沙发上坐着。
nv人靠着沙发喘了一会儿气後,才逐渐有力气可以说话。
「娘娘的力量越来越大,不只影响了地球,也已经在影响月球,之前虽然靠着我的力量勉强挡住了,但??」nv人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gu力量越来越不受控,我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挡下来,所以才被南g0ng那个老不si发现了。」
nv人懊恼地垂下头,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叶玖的脸se也很难看,「那,该不会??」
nv人抬眸看了他一眼,沈默了一下後,慢慢地说:「也许??不用走到那一步。」
叶玖愣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地说:「你说什麽?」
「之前,我在初代娘娘留下的卷轴中找到了一种能消散法力的花。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栽种??」
叶玖相当激动,等不及nv人的停顿,「然後呢!」
nv人瞥了他一眼,转头望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快开花了??在地球的下一个月圆之夜。」
闻言,叶玖一时间高兴的说不出话,他激动地僵在原地,两边眼角有泪光微微闪烁。他无数次幻想过能听见这样好的消息,但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不能有这样渺茫的期待。没有想到等了四千年,他的奢望终於要化成现实了。
见他这副模样,nv人轻轻笑了出来,然後在桌上变出了一盘做工jg致的糕点和一个小陶瓷瓶。
「这一盘是我用诸神丹制成的糕点,给娘娘吃下的话,应该可以暂时抑制法力直到花开。」nv人拿起陶瓷瓶,走到叶玖身边,「然後,我想你的伤应该喝完这一瓶药就差不多好了。」
叶玖从喜悦中稍微缓过神,「这麽说起来,我最近好像确实不难受了。」
nv人叹了口气,「换作一般的神族,受了那九百九十九道神鞭早就灰飞烟灭了,也就只有你??」
「这不是废话吗?」叶玖嘻嘻一笑,「因为我有美丽的神nv大人帮忙啊。」
nv人被他逗得红了脸,小声地嘟嚷:「没个正经。」
叶玖哈哈笑了几声,将瓷瓶用法力收了起来。
「对了。」nv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恶心东西,五官全都皱在一起,表情相当嫌弃,「你要再不回去,你g0ng里的那位可就安耐不住了。」
「她还能闹出什麽事来。」叶玖不以为意地回。
「那你是不知道,因为你擅自跑来地球,她在月g0ng简直闹翻天了。」
叶玖坐回沙发上,为一个空茶杯倒满茶後,在茶几对面变出了一张椅子,「坐吧,先喝口茶。」
nv人坐下後,他才为自己斟茶,「说吧,她都做了些什麽。」
「其实也没什麽。」nv人喝了口茶,「她下令杀了替你施刑的仙官。」
「你没有阻止?」
nv人挑了下眉毛,「怎麽阻止?她随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就秘密处si他们了。」
叶玖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慢慢的喝了几口茶後,才略带嘲讽地笑了笑,「温柔贤德??」
「你自己选的人。」nv人说。
「他们b我选的人。」叶玖反驳。
nv人默不做声,默默地喝完茶後,长袖一挥,瞬间消失不见。
叶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盯着那盘糕点直到他慢慢喝完那壶茶。同时,外面雷声大作,然後大颗大颗的冰雹开始往下砸,乒乒乓乓的声音大到吓人。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宛如末世的天空,脸se却平静的仿佛这一切不甘自己的事。
叶芷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头就有点微微的疼痛,但由於邻近截稿期限,她只能忍着痛坐到工作室里作画。
?柳雨安送咖啡过来时,说:「其实你休息一天不会怎样。」
叶芷叼着菸,手中的笔没有停下,「不行,灵感正好。」
柳雨安拿她没办法,放下咖啡後就离开了工作室。
他趁叶芷工作的这段时间,将全家打扫了一遍。整理到冰箱的时候,发现了一罐已开封的蜂蜜柚子酱,这才想到叶芷之前临时兴起买来泡了一次柚子茶,但在那之後就再也没碰过了。
「这不是我想喝的味道。」当时叶芷是这麽说的。
柳雨安知道这代表叶芷绝对不会再碰这罐果酱,於是把它从冰箱里拿出来,打算等一下要用来做点什麽。
然而正当他在思考到底是要烤蛋糕还是做其他料理时,从叶芷的工作室忽然传来很大的声响,他立刻把果酱放到一边,冲进工作室里一探究竟。却见到早上装咖啡的马克杯碎在地上,而脸se惨白的叶芷倒在碎片旁边。
柳雨安立刻冲过去扶起她,「你没事吧?」
叶芷没有回话,只是痛苦的sheny1n。
柳雨安迅速的将她抱回她的床上,并拿来了止痛药。
但叶芷服药後,情况却没有变好,所以她挤出一点点力气,指着床头柜上摆着的小盒子,「糖??」
柳雨安二话不说的喂她吃了一颗糖,结果片刻後,叶芷的头痛确实得到了些的缓解。她r0u着太yanx,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为什麽,每次只要吃了叶玖送的这种糖,就觉得很舒服。」
闻言,柳雨安不以为然的盯了一会儿那盒糖。然後转头对叶芷说:「我看你今天就不要再画了,好好休息吧。」
叶芷翻了个身,闭起眼睛,「嗯??好吧。」
柳雨安替叶芷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又回头问:「我要用你剩下的柚子酱做点东西,你想吃什麽?」
沈默了一下後,叶芷轻声说:「蛋糕。」
「行吧,我做完再来叫你。」
柳雨安离开房间後,叶芷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却始终睡不着觉。
这几天她头痛的情况不仅越来越厉害,还一直睡不好觉。她试过吃安眠药,却一点用也没有,困住她的梦始终不停的在她脑海中重播。
?叶芷将被子往上拉,蒙住自己的脸。
「我好想你??」
叶芷十六岁生日的当天,她们的家庭正式宣告破碎。妈妈受不了爸爸长期的家暴,终於选择了离婚。可是那一天,叶芷并没有在父亲脸上见到以往的暴戾,反而相当的平静,眼眸中甚至有着深深的哀伤。
签完离婚协议书後,妈妈就带着叶芷离开那个家,前往早就准备好的租屋处。但到新家後,妈妈就说要去工作,留下叶芷跟一堆行李。
而到现在为止,叶芷始终一言不发。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家庭变成现在这样,但不能理解究竟是在哪一步出了差错。在她的印象中,他们家明明也是幸福的代名词,父母恩ai、小孩快乐??究竟是在哪一步出错了呢?
在狭小的新家待了一会儿後,叶芷冲出了家门。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虽然没有流一滴泪,但天空滂沱的大雨,就好像是上天在为她哭泣。
後来,她一个人走到累了,走进一座公园里想找地方休息一下,结果一阵清脆的吉他声和悦耳动听的歌声忽然随风吹进了她耳里。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阵风会将乐声一路吹进她心底。而且这一停,就停了十几年。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ai,请全部带走??」
叶芷循着歌声来到一处凉亭,一位年轻的男人正低头拨弄吉他弦,那阵好听的歌声就是从他嘴里唱出的。叶芷不敢进凉亭打扰他,於是站在离凉亭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默默听他唱完了整首歌。
男人准备唱下一首歌时,抬眸注意到了雨中的叶芷。後者因为还在发呆,所以忘记要逃走,於是两人隔空对视了一阵。
「你要不要进来躲雨?」男人大喊。
听到他的声音,叶芷挪了下脚步,本来打算转身离开,但却鬼使神差地往凉亭走去。
「请问??你没事吧?」
男人见到浑身shill的叶芷时吓了一跳,好心地将自己的毛巾借给她,「不介意的话,你先用这个擦一下吧。」
「谢谢。」
叶芷接过毛巾,将本来披在身後的长发往前拨,然後先将多余的水挤出来後,才用毛巾开始擦。她一边擦,一边用余光打量男人,发现在他脚边还放着街头艺人用的那种大名牌,上面用粗马克笔写着「士齐」,名字底下还有社交媒t的帐号。
「你也没带雨伞吗?」士齐看着凉亭外的大雨,「突然下雨真的是很讨厌欸,对吧?」
叶芷没有正面回答他,隔了很久之後,才指着他的名牌,问:「你本来是在这个公园表演的吗?」
士齐也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东西,「嗯,我偶尔会来这里表演。」
叶芷又看着她身上的木吉他,问:「下雨了,你的吉他还好吗?」
「当然,我可是用我的生命保护了它。」士齐笑着说,还拨弄了几下吉他弦,「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我刚刚就在弹。」
叶芷想到刚刚的音乐,发自内心的称赞:「你唱的很好听。」
「谢谢。」士齐忽然想到了什麽,伸手翻自己的k子口袋,问:「不好意思,你介意我ch0u根菸吗?」
叶芷点了点头,看着士齐叼着香烟并点燃。一gu浓浓的烟草味扑鼻而来,叶芷其实并不习惯闻这种味道,所以微微蹙起了眉头,但只有一下下而已,所以士齐并没有注意到。
隔了一会儿後,叶芷又问:「你刚刚弹得那首歌叫什麽名字?」
「张雨生的《大海》。」士齐吐了一口白烟,「这是一首蛮老的歌,但是是我最喜欢的。」
叶芷垂眸,小声地喃喃自语:「让大海带走所有忧愁,是吗??」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虽然士齐唱歌很好听,但是当时的叶芷却对歌词不以为然。她想,如果大海真的能够轻易带走所有悲伤的话,那为什麽自己会这样的痛苦?如果大海真的能带走所有伤痛的话,那为什麽自己的人生会变得这样破碎不堪?
然而,就在她默默的想着这些时,士齐突然说:「大海??是真的能带走所有悲伤。」
叶芷一愣,看向士齐时,他正叼着菸,凝视远方的天空,嘴角有淡淡却又有点哀伤的笑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喜欢这首歌。」
看着这样的士齐,叶芷并不知道该回什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ch0u完了那根菸。
很多年後,叶芷再回想这天的初遇时,她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选择走进凉亭,为什麽会跟士齐搭话,但她明白了士齐话中的含义。大海真的能带走所有的悲伤,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随着浪花拍打岸边,新的哀愁也会一起搁浅在沙滩上。
他们又在凉亭里待了一阵,士齐继续弹奏吉他,而叶芷则在动听的旋律中,一点一点把sh掉的头发擦乾。不久後,一男一nv出现在凉亭外,男人朝里面喊:「多多!」
叶芷还在疑惑他在叫谁时,没想到士齐却有了回应,「你们终於来了!」
那对男nv收伞进入凉亭,在男人打算说些什麽时,注意到了坐在一边的叶芷,脸上立马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才不是!」士齐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後略带歉意的对叶芷说:「别在意,他们是我的朋友,帮我送伞来的。」
见叶芷点了点头,士齐又对男人说:「你们有多带一把伞吗?」
「没有,我们只带了你的。」nv人说。
「不然??」士齐想了想,问叶芷:「你家在附近吗?不然我先送你回去。」
叶芷摇头,「不用了,谢谢。」
「可是雨很大欸。」
「会停的??」叶芷看向天空,小小声的补了一句:「大概吧??」
士齐也不再强求,他收拾完东西後,接过nv人递过来的伞,准备从这里离开。
「那我先走罗。」
叶芷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士齐对她道完再见後,便跟着朋友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叶芷一直到他离开好一会儿後,才发现他的毛巾还披在自己头上。她拿下来看了看後,又放回自己的头上,继续擦着未乾的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接到柳雨安打来的电话,关心她今天发生的事。可b起电话另一头的担忧,她只是简单的敷衍了几句,并没有什麽太大的情绪,也没有对柳雨安说自己被雨困在公园里。挂了电话後,眼见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她决定再次步入雨中。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叶芷淋着雨,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却是自嘲。
因为那场大雨,叶芷连续发了几天的高烧,而她妈妈即便跟她一起生活在仅有一个房间的出租屋里,却没有关心她的病情,买了退烧药之後就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因为害怕被传染,她那几天都没有回家,叶芷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一个礼拜後,她的感冒终於痊癒,可以回到学校上课,但因为在班上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怎麽跟其他人搭话,所以本来对功课游刃有余的她,为了跟上老师的进度花了点力气。但她不觉得有什麽,反而庆幸有事情可以分散注意力。
某节下课,叶芷因为身t刚恢复而t力不支,正打算趴下来休息,柳雨安却忽然冲进他们教室,直奔到她的座位,大声的开口质问:「你最近到底是怎样!」
叶芷被他激动的举止吓了一跳,柳雨安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分,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後,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怎麽没有接电话也没有来学校?」
「我发了几天烧,所以在家休息。」叶芷事不关己的说。
「发烧?你还好吧?」
柳雨安相当着急,伸手贴在叶芷额头上,确定她的t温正常。
可叶芷却向後缩了缩,说:「我没事。」
柳雨安察觉到她的逃避,目光中闪过一丝难过,但他马上装作没事,继续问:「那你怎麽也不跟我说一下,听说阿姨工作很忙,我可以去照顾你啊。」
「我妈她??住在你家?」
「什麽?」
叶芷见柳雨安听不懂自己在说什麽,便不打算做多余的解释。她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想休息了。」
「好吧。」柳雨安离开前,又说:「我今天不用补习,放学等我一起回家。」
叶芷虽然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要履行承诺。放学後,她没有等柳雨安来找她,而是自己背上书包离开学校。
她并不讨厌柳雨安,只不过自从家里发生变故後,她就变得有些不知道怎麽跟他相处。因为每次跟他在一起时,她总会不自觉想起过去的美好时光??其实她也知道,她真正没办法面对的,是从前的那些回忆。
叶芷回家时,再度经过了前几天的那座公园,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决定转进公园。她走进之前的凉亭,可想当然的,士齐没有在那边,只有两位爷爷在那里的石桌上下棋。
她呆呆地站了会儿,然後离开凉亭转而在公园里漫步。走着走着,那阵清脆的吉他声再次传入她耳里。循声走去,只见一群人聚在一起,从人群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正弹着吉他的士齐。
叶芷过去站在人群最後面,虽然看不太见士齐的身影,但是他乾净好听的歌声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对她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士齐唱过一首又一首的歌曲,可叶芷始终没有听到自己最想听的那首歌。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离开,一路从傍晚站到天黑,直到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士齐也准备收东西离开。
演唱完最後一首歌後,士齐终於注意到了叶芷,於是热情地向她眨了眨眼。而叶芷没有马上回应,等路人都走了之後,她才上前拿出之前忘记还的毛巾。
「上次不好意思,我已经洗乾净了。」
「啊,我都忘记了,谢谢你啊。」士齐一面接过毛巾,一面打量叶芷身上的校服,「你也在这里读书啊?那就是我的学妹罗。」
叶芷一愣,低头看了下身上的校服,又抬眼看了看士齐身上的便服。後者好像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今年夏天刚毕业。」
「嗯,学长好。」
「你读几年级啊?」
「高一。」
士齐怀念的笑了,「真年轻,我已经是老人了。」
叶芷忍不住轻轻g了下嘴角,「你不是十八岁而已吗?」
士齐感慨的说:「已经很老了,不是能随心所yu的年纪了。」
闻言,叶芷不予置评。虽然她也曾听说过,人不轻狂罔少年,人就是要趁着年轻放肆一把。可她十分清楚,并不是所有少年都有随心所yu的底气,有一部分人明明年纪不大但已无人可依,「青春」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叶芷没有再跟士齐多说话,随便应付了他几句後就离开了公园。在回家的路上,叶芷才发现柳雨安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但她没有回拨,只是用讯息说明自己有事,然後就又无视了柳雨安接着播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