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节
江隐说:“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把我杀上几百遍几千遍,但是你再也找不到他了。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世上再没有齐流木这个人了。”
眼前的脸彻底扭曲起来,狰狞的像一只面目暴变的野兽。江隐眼前一黑,一口气卡在了嗓子里,再睁开眼时又是小死了一回。他眼前的世界暗了又亮,不知道反复了几回,他觉得自己都快被捅成筛子了,终于看清了那双炽热疯狂,摇摇欲坠的眼。
那男人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好像要把他扒下层皮,看看里面的芯儿是什么。江隐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注定要失望了。
那眼里的火光熄灭了。
他被随意的扔到了地上,瞿清白终于能动弹了。他跑过去扶起江隐,看他还活着,终于松了口气。
人们和妖兽们自觉聚到了一起,惶恐的,警惕的,畏惧的看着李团结。他站在所有人的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伫立了一会,忽然把手中的摩罗丢在了地上。
摩罗顺着他脚下的山坡,骨碌碌的滚到了人们的脚下。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这来的随意的珍贵宝物,陈厝微微张开了眼,他要是还有一丝力气,一定会扑上去。
终于,瞿清白捡起了摩罗。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动作,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这么纵容他将这个宝物攥在了手里。他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满心的迷惑和惊惧:“……你到底想干什么?”
“六十年前,齐流木用它召出了数以百计的妖兽,组成了一支鬼神之军,与我相斗。那时我输了。现在,你们也将所有想的到的妖兽召唤回来吧。让我们看一看,这次的结局如何。”
瞿清白整个人都震撼了:“你……你说什么?你要和我们……”
六十年那次争斗,让人世间烽烟四起,生灵涂炭,现在历史重演,相当于开始第二次世界大战,别说他们要完蛋,李团结自己也落不到好啊!向来听说穷奇好勇斗狠,但也不是这么自毁似的打法啊!哪有把宝物拱手让人,让别人来杀自己的?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疯子!真他妈是个疯子!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在紧绷的寂静中,对面的凶兽还在等待着。瞿清白一边在心里喊着饶了我吧,一边结结巴巴的说:“好像好像也没必要到这个地步吧,不然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的人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瞳孔已经变成了无机质的竖纹,冰冷的金色取代了原本的颜色。那双眼中分明是浓郁的破坏欲和毁灭欲,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想杀光所有人,毁灭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穷奇,你不是要找齐流木吗?齐流木就在这里啊!”
小小的影兽缩在周伊的怀里,一改往日满嘴脏话,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壮着胆子说:“这小子,”他指指江隐,“就是齐流木的转世。虽然微弱,但我能从他身上嗅到齐流木的味道。你既想要齐流木,就把他带走吧!”
这个翻脸无情的……小畜生!瞿清白真想骂人,但他开不了口。只有齐流木能阻止李团结发疯,哪怕是骗……
但是李团结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景形急道,“转世之后,大多都会失去前世的记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或许,他以后能想起来……”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李团结的目光掠过江隐惨白的脸,连一秒都没有停留,“没了就是没了,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他。”
所有人再次被这一句震住了。他缓缓扯开嘴角,俊美的脸皮扭曲成了凶悍的兽面,巨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嗜血的獠牙带着屠杀开始的信号:“摩罗,你们用,还是不用?”
第三百二十夜
对峙中,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那可怕的男人步步紧逼,无助的人们节节后退。瞿清白攥紧了摩罗,冷汗从额头上簌簌滚落。他的脑袋转的飞快,但没有一个想法是能阻止穷奇发疯的。和这个凶兽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他攥紧了手中的摩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划破天际:“等一等!”
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头,那老头非常矮小,须发皆白,胡子长及脚面,最乍眼的是,他的头出奇的大。
瞿清白一看就认了出来:“智叟!”
在继影兽、三足金乌、飞头蛮之后,又出现了一个传说中的妖兽。但智叟与其说是妖,不如说多智近妖,行为举止和道德观念和人更接近。显而易见,六十年前,他也是站在齐流木这边的。
李团结看到他,果然停下来:“老头,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问你。”
“当初你为他算了一卦。你亲口告诉我,他是天命之人,为天道所庇佑,完成救世之志后,更是功德无量。为什么他最后,会连一片魂魄都没留下来?”
他的语气虽无甚波澜,但质问和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
智叟看着他,叹了口气:“没错,我是这么说过。齐流木的命格本应如此,但再好的命格,也经不住一再糟蹋。我劝过他,用摩罗招魂为逆天改命之举,可能会累及自己的命数。但当时已不能回头,所以……”
“只是用摩罗,就至于到这个地步?四个守墓人虽然受到诅咒,但至少能投胎转世,留下后代,怎么偏偏就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智叟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能窥探到一线天机,但世事无常,就算是大富大贵之人,也可能潦倒街头,就算是长命百岁之人,也可能半途夭折。天意难测啊。”他脸上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劝说道:“穷奇,住手吧。就算你毁了这一方世界,齐流木也回不来了。”
大概是被他的神情激怒了,李团结嗤笑了一声:“怎么这个那个,你还有他还有他,都觉得我是因为齐流木才这样?他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我说过,我只是要毁灭这个世界……”他喘了口气,金色的竖瞳轻微的放大,分明是像人一样痛苦的表现,“为什么所有人的觉得……是因为他?”
“为什么我会这么愤怒?为什么我想掐死江隐那小子?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你,还有你,还有他们,都这么碍眼?怎么样我才能停止生气?不如你们都去死吧……每一个人,每一只妖兽,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寸土地,都消失吧,全部都消失吧,嗯?反正要不是他,你们早就死了,现在他死了,你们也不配活着。能多活这么久,已经是一种恩赐了,对不对?”
他的表情和话语如此诡谲怪诞,听者无不僵直了身体,毛骨悚然。
这次,他并未过多停留。那凶兽转瞬便如疾电般跃入人群,锋利獠牙刺入皮肉,粗颈猛然甩动,惨叫声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更多人被翅膀带起的罡风掀飞到了半空,又下雨一样劈里啪啦的落下来。妖兽们拼尽全力与他周旋,却左支右绌,被绝对的力量碾压。
周伊用牵丝术接下几个人,满脸都是从天空中落下的血雨。不过短短几秒,就有人摔断了胳膊腿儿,伤势沉重,惨呼连连。她看向人群中的凶兽,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人的样子,只剩原始的嗜血和邪恶。
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与凶兽为伍,把他当成人类,是他们做过最愚蠢的事。从齐流木到祁景,总有人被那迷人的外表所迷惑,忘记了他们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有摇山撼海之力,却无丝毫悲悯可言。上古四凶中的任何一只,都足以让一座城市变成废墟,甚至一个种族彻底消失。
她不禁想,如果六十年前,不是齐流木和他定下了血誓,又动用了神器摩罗,赔上了自己和四大守墓人家族所有后代的命数,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穷奇?他说他们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恩赐,这话还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