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
你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你前面不远处。他改变了你的行走。
他引起了你的兴致。你拿起手机偷拍他的时候调暗了屏幕的亮度。
你连拍了几张,没有忘记稍微换个角度再拍一次,这是你的经验,你不想过於匆忙拍出一堆模糊的y影。然而当你试图再一次调整手机角度的时候,男人站起来了。
你注意到那双酒红的高筒袜蹬在一双啡se的牛津皮鞋里,他拿起背包,衬衫开始晃动,腰际的皮带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黑se渐变暗哑,将藏蓝的西k勒紧g勒出了身t的过渡。他起身离开,你慌忙往嘴里灌了几口拿在手里的冰水,迅速跟随。他走到了一个连接了中环大部分建筑的管道。他稳稳拿住手上的纸杯快速移动,手机声响也没能切断他的步履从容。你加快了步伐,尝试去听来自於他的任何声响,可是这里的嘈杂稀释了所有的个x声响。他走下连廊的台阶,转身钻进入了便利店旁边的港铁入口。
你停止尾随,那不是你要去的方向。
他消失,你清醒。你发现自己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样貌。你有些遗憾,但马上便转为庆幸。如果他的长相让你失望,这一路上疾行会显得你更加荒谬。
回到家後,你冲完冷水澡躺在床上,结束了一天被工作塞满的疲惫让你的大脑空空。你可能在想晚上要吃点什麽,不过冰箱里只有几瓶水和一个昨天晚上在便利店买来忘记吃的牛r0u三明治。在冲过凉後你就不会再次出门,即使你现在有些想念起楼下那对越南夫妻做的凉拌檬粉。
你躺在那里,打开手机相册,查看偷拍的成果。
他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可为何他的身形让你如此过目不忘。他的年龄不容易被看出,你幻想也许和你相当,你幻想你可以在後面抱住他问晚上去吃什麽,幻想他因行走过快被汗水打sh的衬衫是什麽味道,幻想他接到的那通电话是由谁打来的,幻想你如何趴在他的身上,幻想他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幻想他的手指触0在你的在脸上,幻想你对他撒娇,幻想你们会因为晚上去看什麽电影而拌嘴,幻想他跑过来说别生气了都听你的,幻想你们领养了一个小孩,幻想你们领养了第二个小孩,幻想你们领养了第三个小孩,幻想他在这座城市里是否有人ai,幻想他此刻正在做什麽。
你幻想他此刻,究竟在做什麽。
你开始sh0uy1ng,喉咙里拥挤出对他的渴望,你挤压自己的rt0u使身t颤动又攥住yjg向guit0u处摩擦,你想要他喘息着叫你,你想要他把你视作一个jg密的机械玩具,拆解你的塑封敞开你的部件组织你的感官,你想把外流的汗ye和失控的尿ye留在他的身上,你叫声不断sheny1n不止汗流不停地创造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解放。
结束了。你木讷地躺在那里,纸巾扔了一地。
你止不住觉得羞耻,你有些厌恶自己,你是一个t面的人,为何总是迷上一些令你不安的符号。
可你总是止不住会被一些男人x1引。你会止不住想获得他们的一切信息,他们来自哪里,他们说着什麽样的语言,他们在做什麽工作,他们是否有家庭,他们是否有子nv。你沈湎於对他们身份、阶层、职业、文化归属和个人私隐的想象。
你想探明他们的一切,审查他们yu盖弥彰的皮囊、否定他们经不起推敲的理想、直视他们的内在窘迫、剥夺他们肮脏的荣誉、b问他们人生的机密。
你惊恐地核查自己,是否符合所有被明文列出、或被暗地标注的男x预期。你一贯承认自己作为x行为的接收者,但你始终拒绝将自己视同nvx。
你察觉自己并没有幻想中的那麽自由,你仍旧活在某种根深蒂固的经验、秩序和结构中。尤其当你和幻想中的男人za完毕後陷入持久不安后,你对自己的排斥会波及至整个当下社会,所谓的多样x是否只是一种粗糙的诱饵,诱导我们投资、生产并消费从未存在过的真正平等。
你热望殷切地奔走於哲学概念、社科巨擘、宗教威权、名人传记、畅销书籍,试图定位自己困惑的谱系。然而在那些理论、数据集、实证分析、数理统计、范式、案例研究、归纳、演绎、访谈、理x决策进程面前,你自惭形hui,失望於自己为何不能从这般流光夺目且唾手可得的工具理x中为自己的症状做出诊断、为自己的简化做出辩护。
你得了一种叫做自我的疾病,它不但是一种慢x疾病,而且一种症候群:一组特定症状或t徵的集合t,它们常常同时或相继发作,因其内在的非特异x、动态x和不可预测x,使其只能被缓解、无法被根治。你质疑你所生活的时代,是否是一个医生渴望病人的时代,而非症状真正需要它的客t。
你发觉自己与自己的斗争是真实存在的。麻木的你。一个杂乱、傲慢、伴随荒谬的你。一个前进的你,一个倒退的你。一个离开的你,一个游离的你。一个激情的你,一个麻木的你。
这就是你当下生活的全部。混乱、模糊、道德粘稠、风格流动,你迷恋盲目,迷恋由幻觉及附着其中的所有破坏x因素。
你很想要直接睡去,但是意识到时间尚早,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你起身打开冰箱,将昨天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塑料瓶里的冷水,然後坐到桌子前打开了电脑。
然後拿起了手机,刚要打开今天工作会议的录音文件,你发现了一条一小时之前就躺在那里的消息,写着:
明天是否有空。
上周,你认识了一个男人,你们约好明天第一次见面。几天前你们相互看过对方的照片,但此刻你已经全然完全忘记了他的样貌。
泄yu後的索然无味让你无法立刻投入和他的对话。不过你想起了他在聊天的过程中表现得一度非常得t、谦逊、偶尔跳出的几句幽默不小心击中过你的兴趣。
他说,他已经不算年轻了,他说他满足於现状,他说他周末除了行山和看海之外几乎什麽都不做,他认为自己没有可以作为谈资的ai好,他对你坦诚了他正在经历和一个nv人的婚姻,他对你的个人信息没有过度索要。
他说他正在经历和一个nv人的婚姻。这引起了你的警惕,但也引起了你的好奇。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是不知道要怎麽说出口。
他向你传递了一个隐晦信号,他并不急需某种临时的相融,而是期待一种更加长期的占有。
可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品质是你真正感兴趣。你没能在他的质朴中瞥见到能够点燃你的情慾花火,亦没有在他的坦率中挖掘到你所欣赏的人格光泽,你亦不能容忍自己成为某种感情中的闯入者。
激情或归属,你尚不觉得他可被归类为任何一种。
可你能够地察觉到,他似乎对你有某种兴趣。他会第一时间回复你的消息,他会记得你之前随口说出的你喜欢吃的某个东西,他会和你开hse玩笑。
你想以明天太过繁忙为由推迟晚餐。这也是一种事实,你并不适应在香港的新工作,你时常会觉得你也并不喜欢在这里的新生活。却不知为何,你回复给他的信息是:
当然,明天见。
信息一送出,你立刻後悔。
你对这次见面并不十分兴奋,你答应他,只是因为你无法忍受自己每天晚上都被孤独淹没。
你见过一些男人,他们会对你释放临时ai慕,你对他们演绎即兴好奇,你们之间因为太过防御无法真诚,又因太过随机不具深度。你并不钟情一时愉悦,你不愿意和你不欣赏的人发生任何关系,那些偶有的迎合、取悦或亲密往往让你十分疲惫。你习惯和男人在激情倦怠之後阔论某种理想主义的陈词n调:你们破碎离析的感情、你们过度修饰的ai好、你们仓促堆积的抱负、你们对旧秩序的厌恶、对逃离的渴望。
可你们一直都在原地,好像一直都在寻找。
男人的力量、信念、虚荣、强权、自卑与自负在你的身上穿涌,你不觉得,他们在身上留下过任何值得品味的回响。
你对这个男人并无更多期待。
当他问你是否愿意去几十公里之外的海边散步的时候,你只是说更希望去附近的餐厅坐一坐。
两年前,你在香港得到了一个新工作。你并不是所谓的某种jg英、翘楚、才俊或宠儿。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se,你只是一份文档中的首行缩进、只是一个试算表里的小数点、只是一张幻灯片下的备注,它们的职责本就是隐藏。
你的工作需要时刻歌功颂德,你执行的每一项研究任务都需要矢志不渝地赞扬党的路线。不过,你并不是党员,也不是预备党员,很羞愧,你活到现在为止的人生甚至连入党申请书都没有写过,你不需要参加任何基层党组织的民主生活会,也不需要定期去上党课,你亦不需要缴纳党费,所以你对於党的先进x,并不十分清楚。
不过,你的学习能力很快,在翻阅领导给你的学习笔记副本後,你很快就可以在研究报告中灵活使用什麽是两个确立,什麽是两个维护,什麽是四个意识,什麽是四个自信,什麽是十个明确,什麽是十四个坚持,什麽是十三个方向,以及党对於经济、科技、创新、环境保护等政策议程如何实现全面领导。
你在深圳的一个好友已经成为他们居住小区的党支部书记,你们见面的时候时常会分享各自对於党的理解。他会问你,能不能把他的党史系列送给你,因为他不敢直接把书丢进他们小区的垃圾桶里,那里有监控。
你对他说,我现在都能背出四个自信了,你能背出来吗。他不屑一顾地说,当然能,哥们儿可是老党员了,不就是道路自信,理论自信,文化自信,还有一个历史自信。
你说,错了!是制度自信,没有历史自信。他说,自信他妈个b!
显然,你并不十分享受自己当下的生活,可是你也不敢轻易辞职,你没有能力出去自己创业,更没有人可以白养你几年。在如今的经济萧条中,你也很难回到内地重新找一份更合适的工作。你很清楚,现在的很多问题似乎都不能够在短期内得到解决。
事实上,你周围的许多的人已经失业,正在失业或者即将失业。
你的同学和朋友大部分混的人模狗样,活的有头有脸,装的一本正经。他们在大学毕业後涌向北上广深的金融、房地产,科技业和零售业,也有几位同学通过竞争激烈的公务员考试进入了老家小城或小乡镇做公务员,更少的几个人在父母的支持下成为了创业者。
你们有时会相互抱怨在大都市的生活如何挣扎。有的挣扎於婚姻,有的挣扎於离婚,有的挣扎於离婚冷静期,有的挣扎於没有婚姻,有的挣扎於贷款,有的挣扎於生活方向,还有的挣扎於生命理想。还有的,挣扎於房价和gu票下跌。
他们有着某种和你类似的腔调:你们自命不凡、你们将自我检讨视作风尚、你们虽嘲弄自己可有可无,但仍会低头欣赏自己身上沾满的那一点点的,特权。
每当你从香港回去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往往对香港不屑一顾,热情向你表达内地在两年里的天翻地覆。也有小部分人会问你香港的签证该怎麽ga0,香港的工作好不好找。
他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工作还能做几天。现在,政府反腐力度不歇,金融业被整顿,房地产公司欠下巨额债务倒闭,科技行业正在经历制裁和封锁,中小企业入不敷出,外资企业离开上海,大批公司裁员。不过,更多的人都对政府充满信心,新闻中的形势仍然一片大好。
你说香港也并不乐观。
你想起之前去置地广场买领带,店员说他们的店铺两个月後就准备撤离了,叫你多买一点,因为店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打五折。你想到你办公室楼下那家香港知名的连锁健身中心也已经欠债关闭了四个多月了。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也都将香港办公室迁去了台北,首尔或新加坡。
中环附近,在工作日提供三餸饭的餐厅也更多了。
许多香港人也在离开这座城市,他们去了加拿大,英国或台湾。
虽然许多内地人通过香港政府人才新政涌进这座城市,不过只有那些毕业於这个国家顶尖大学的毕业生才有这种机会。并且,似乎只有很少的新入境者真正在香港找到了工作。甚至很多人获得签证後仅来过一次就离开了这里。
你有时会後悔来到香港,你从未真正想要融入这个地方。你只是想要离开过去的生活,而这里,是你最便利的选择。
不过,香港也给你带来了很多新的惊喜和刺激,尤其是在你工作的地方,你总会看到很多西装革履的男人。
不过你却不认命,你暗示自己,也许生活的单调之下有你尚未感知出的复杂味道,你需要强迫自己、驯化自己、折磨自己,以锻链出更加尖锐灵敏的感官。
你追逐一种被冠名为进步的时尚。
像是你那天晚上追逐的那个男人,亦像是你生活中出现过的大多数追逐,每当你尝试打开、协调和理解自己正在进化的感受,你会在倦怠的空隙中困惑於这种t验,你调整平移转变生活的位置、滤镜及其角度,可始终一无所获。
然而,你其实一直都非常不解,甚至恐惧,自己为何会对成熟男人产生情慾。
你并不厌恶自己,你对此事也没有任何苦涩的挣扎,你可以全然接纳这样的自我,你完全认同自己的所有偏好。
你清楚,你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幸运的。你这一代来自中国大陆的男同x恋者,并不需要像十年代的同志前辈那样,在厕所里相互k0uj,在黑夜的公园里相互sh0uy1ng,在酒吧、舞厅和公共浴室里找寻慰藉,在虚拟聊天室里幻想着对面无法看见的人,你们也更不需要恐慌蓝衣警察会在亲密时刻随时造访、把你们拎去附近的派出所审问一圈并打探男人之间如何gan交。虽然,x少数的维权团t仍然被打压,描述同xayu的文化生产和文化消费仍然被禁止和屏蔽,对同x婚姻和法律地位仍噤若寒蝉,但是你们还是可以通过社交软件、翻墙工具和盗版书籍与电影发现或寻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你会为那些真实存在的aiyu和情慾所感动,震撼和流出泪水。
但你有时,又会陷入困惑。
你只是困惑,你只是好奇,你自己是如何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有时解读自己对成熟男人的兴趣是一种渴求安全感的心理投s,可是,虽然你自己的经验十分有限,但这种感受也是的确存在的:你并不觉得你接触过的那些男人有着某种你所期待的智慧、经验或稳重,你觉的他们和小男孩一样幼稚、贪玩和无知。他们吹牛、说谎、简化、仓促、煽动暴力、过度自信、施加强权、不ai戴套。
可你觉得我们所身处的时代对男人却异常宽容,不过也许所有的时代对男人都很宽容。我们轻而易举地赦免了男人的所有过错,甚至可以将大男子主义颂扬为某种男x的独家品格,并总是乐此不疲地在男人身上寻找并不存在的安全和深度。
你就坐在这里,你看着窗外,思考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等待另一个成熟男人的到来。
你在想,如果你无法忍受和他的谈话,那你要以什麽藉口离开。
他大步流星向你走过来了,伸出手说了句,你好。
你看到这个男人白se衬衫上系了一条蓝底绿纹提花领带束缚在喉结下方。一条黑se的荔枝纹皮带扎紧在深蓝se的西k上。
你匆忙伸出手说,你好。
他坐下後,说,你好像有点失望。你说,没有的事,但为何这样说。
他说,他看到了你脸上表情有点奇怪。你说你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并没有失望。
这不是客套。
他大你十几岁,本人却b照片上更加锐利y朗,两侧头发剃的jg短,鬓角闪烁出若有似无得白se碎发,脸上展露出不属於他这个年龄的纯真。不过,你仍然可以在他的某些肢t动作中察觉到他正在极力掩饰的生活疲惫。
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坐在香港的一家知名中餐厅里。自从你们相遇後,你就对他的生活有着许多好奇。
你坐在那里,问他已经结婚多久。他告诉你已经十几年了,状况稳定。你想说出那个房间里的大象,却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问题:那她,真的能让你兴奋吗。
你从不这样讲话,但不知为什麽,在那一刻,你口无遮拦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从容应对说,有时候可以。
不过,他话锋一变,说,我们还是不聊这个话题吧。这个四十多岁的上海男人不想谈论自己的妻子,他们已经共享了一段多年的婚姻。
你切换了问题,说,那为什麽分开了,我是说,和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男生。
他说,因为我不能经常陪他,总因为这些事情吵架。有一天上海下了很大的雨,他非要让我去找他,我淋了一身的雨,还被他骂了一顿,我们大吵一架,後来就分开了。
他说他们大吵一架,後来就分开了。
可你认为他所描述的场景应该只是该事件的局部。你问到,那你们在一起多久。
他说,大概三四年吧。
他突然补充说,如果我以後在节日和假期也不能陪你,你会介意吗。
你微笑,你敷衍地笑,你在想这个问题有些荒谬,可是你除了笑之外,也只有笑。你说,我不知道,大概率不会介意吧。
他也笑,说以前那个男生也这样说,但後来却总是会为类似的事情吵闹。
他包里的另一部手机响起。
你没有继续说话。
他本人坐在你的面前,告诉你他在南京出生,在上海长大,在香港有自己的公司。你知道他不是你可以经常遇见的类型。他俊朗、健硕、坦率,毫不掩饰自己当下的经济能力只是得益於家族传承。时间和资历赠予了他一种主动、果断和耐心的资本,当他主动承担起你们在餐桌上的种种义务时,对你构成了一种不动声se的威慑。
他挂掉电话,将桌上层次明丽的松鼠桂鱼推向你说,多吃点,我不怎麽吃甜的。
这家本地知名淮扬菜餐厅是你选的,不是因为它好吃,只是因为它占据了这个地段中最好的景观。而你,总不知疲倦地为新鲜t验买单。
你夹起一口翠绿的青椒丝放在嘴里说,你要是刚才点菜的时候告诉我,我就不点了。你说,很多人都不喜欢吃甜的菜,但不知道为什麽你喜欢。
他解释,他吃的原本就不多,你多吃点就好。随後问你是做什麽的。
你向他回顾了一些经过美化的故事。一些偶然促成的事件,被你调整为理想主义者如何被生活现实残酷席卷。
他买单了你的修辞技术,也许只是出於社交礼貌。
你渴望这种自我蒙蔽,迷失於虚构出的经久不衰。
我就是不喜欢那样的日子,总想要试试别的。我不怕冒险,只担心过着循规蹈矩的无聊生活。你脱口而出对他说的话,不总是会俘获自己的信任。
我总是陷入自我怀疑、却又难掩对生活的愤怒。你越说越激动。
可是人们总提醒我,你只能改变自己不是吗,而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离开,不停的缺席和离场。离开我生活的地方,离开那些学校、离开不同的职业,离开不同的城市,离开所有的身份,离开所有的集t。我必须不停地调整、习惯和适应,直到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一种勇敢,抑或只是一种软弱。我恐惧在逃避过後,我还得回来。你难以压制语调走向高亢。
他显然没有准备好你倾倒一地的激情自述。一时间不知道要接什麽话,只是将收紧的目光重新回落你的脸上。
你突然有些尴尬。慌乱地说,你也不知道为什麽要说这些,真的太冒昧了,我的毛病就是话太多。然後羞红了脸。
你羞红了脸。
包容的言辞通常无声,偏执的倾诉却总是累牍不绝。
他的眼睛突然开口说话。说,很可ai。
不过我非常厌恶那样的自己,虽然有时觉得那是一种反抗的姿态,但始终不能适应那种失控。不说这些了,你呢,你的公司是做什麽的。你不再想继续谈论自己。
他夹起一块绿意萌动的芦笋段放进嘴里,说,出口眼球手术的仪器。他自嘲,这行业很无趣。
你笑说怎会无趣,丝毫看不出他来自医学背景。
他说自己并无任何无医学资历。做这行,只是因为家庭关系,他舅舅曾经是政治记者,後来辞职自己做生意。他开始跟着他乾,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
政治记者,你说你也曾想过做记者,可觉得记者在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行业,後来选择进入企业。可你知道这并不是事实,你之所以进入企业,仅仅是因为没有任何机构认可过新闻经验并不充分的你。
你对伪造记忆上瘾,b伪造陈述更加私密。
他安慰道,他家里有几位记者亲戚,没什麽前途,没做记者不用遗憾。
你无奈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也没什麽前途。你问他说,不过,上海现在的情况怎麽样,b香港好吗。
他说,会更惨,经济不好,没有什麽生意,大家都没钱。
他问你是否已经在香港定居了。
你说有这种打算。不过,你觉得自己太不适应现在的工作,又说大部分适合你的工作都在上海,所以也不确定。
他问你是否去过上海。
你说在上海工作过一年。
他说,回上海也不错,不过上海也到处都在裁员。他又说到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海,每个月会回一两次香港。随後问你住在哪里。
你说你住在湾仔。
他抿了一口茶,说离他很近,问你下次去他家里吃饭好不好。
你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麽,於是也拿起了茶杯。
他杯子悬空,说,怎麽了,不想。
你搪塞,说最近可能要出差,不总在香港,可能要看看时间。
去哪里。
上海或深圳。
那我们也可以在上海见面。
你不知道为何突然冒出一句,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上海。
哦,很多人都很喜欢上海的,尤其是nv生,觉得上海很jg致。
我也认同上海很jg致,但不是我向往的那种jg致。另外,我也不是nv生。话音未落,你察觉到语调中涌动的攻击,马上弥补说:
可能是和之前在上海生活时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有关吧。碰巧,那些不开心的时刻,都发生在上海。
那你喜欢深圳吗。他识趣,没有继续敞开上海如何jg致。
有我喜欢的部分,在深圳生活的更久,已经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习惯。
我喜欢深圳,喜欢那里的年轻、活力。他去过深圳,但不常去,即便他过去三年一直住在隔壁近在咫尺的香港。
你应该会喜欢的,有很多刚毕业的年轻男孩,b香港多。你笑说。不过深圳有很多美食,是我喜欢的部分。你不想让年轻的深圳变得像jg致的上海一样尴尬。
那我们下次去深圳吃吧。快到年底了,我在深圳也会有一些应酬。他说。
当然没问题。
他说,不过我明天要回上海一趟,我们之後电话联系。
你说当然好。
他说那下次见。你说那下次见。
你抗拒,和他的第二次见面。你期待的是一种稳定关系,他有妻子有家庭,你不迷恋某种需要时刻警觉的生活。
即便他已经暗示他的婚姻不会成为某种阻隔。
却不知为何,自分别後,你无法抑制自己想到他的冲动。并非思念或迷恋,仅仅是,想到。
想到他从不争辩,从不反驳,他言之有物,擅长察言观se。
想到他吃饭间歇突然用手捏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想到他不情愿回答关於他妻子的问题时的样子,想到他要如何和一个nv人za,想到他们za的时候会说些什麽,想到他主动发起的信息你总是迟疑的回复,想到他在你这里博取的那个你想要接纳又渴望拒绝的威严。
想到,那双手,那张嘴,那双眼睛。那双手会感受到怎样的力量,那张嘴会尝到怎样的sh度,那双眼睛又会看到何种风景。
想到他起身去洗手间,离开那张真皮座椅後,你看到他在上面留下了他的,褶皱。
想到你们只见过一面,他却向你表达了一种私密的生活期望。行山,看海,在沙滩上拥抱。
想到你已经消失的、在回忆和遗忘之间游荡的生活。
想到你正在游荡。
想到他对你的试探。他告诉你,他想要。
想到你从未感到如此失落。想到那些质疑你的声调,你年龄不小了,可你究竟在做什麽。
想到你始终不愿面对这些自以为是的问题,将编造成文的理由作为拒绝合作的答案。
想到你正裹挟於另一个情感湍流。你们交换口水、分享身t又诉诸敌意。你们相拥紧密、执行承诺又攻击彼此。
你焦虑。
你忙於焦虑,忙於识别,惧惮开啓新的关系。
领导让你负责一项专题报告,主题是公司参与香港社会建设的年度成就。
你的领导是你们部门的负责人,一个来自北京的中年男人,自大学毕业就来到这家公司,一乾就是二十年。已婚,生了三个nv儿,如今被派到香港公司也已经有六年时间。
他工作还算认真仔细,兢兢业业,他能够主动了解上级期望,确定问题边界,转变g0u通风格,提供快速反馈,实现支持决策。并且,从不在他的上级下班之前离开办公室。
然而,他管理下属的才能远不及他管理上级的天分。算上你,部门里的六个人,就没有说过他的好话。那位年轻的nv同事抱怨说领导把所有擦pgu的脏活都给了她,她时刻都在准备离职。那位明年就要退休的来自河北保定的资深nv经理说领导经常做不出任何决定,问他任何问题,答案一律是:你定。那个刚结婚的香港男同事说领导经常会在开会前十分钟消失,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然後在开会进行了十几分钟後会现身。
而你对领导的抱怨是,他为何总是让你给他叫外卖。
同事说,可能是因为你是整个部门年龄最小的,资历最浅的,来的最晚的。之前一直给他叫外卖的是一个刚毕业的nv生,那个nv生後来去了隔壁写字楼里的一家外资公司。
你们这栋楼里有员工餐厅,不过他很少去。事实上,你也很少去,你不喜欢员工餐厅反复出现的那几样东西,你更讨厌用餐的时候和任何同事产生任何交集。於是,你大部分午餐时间会跑出去买咖啡和三明治。而你的领导,会在这之前,让你帮他订好麻婆豆腐或水煮r0u片的外卖。
他喜欢吃辣,并且只喜欢川辣,而不是湖南辣,也不可以是江西辣,更不能是广东辣。你没有信心说自己了解他的全部工作,但是你十分肯定自己熟悉他的口味。
你最开始的时候对叫外卖这件事感到紧张。如果这家店不好吃怎麽办,如果领导吃出外卖里的头发怎麽办,如果把领导吃坏肚子怎麽办,如果外面堵车在路上耽误领导吃饭怎麽办。
你很快就不再紧张,因为中环附近能点外卖的正宗川菜就只有那两三家,而他也只喜欢吃其中一家店的麻婆豆腐。
领导逐渐信任你点外卖的能力。但是对於你的工作,他还在考察阶段。他不喜欢你向他直接汇报工作,你需要先汇报给坐在隔壁的另一个短发nv生,她被安排指导你的工作。
说是指导,但实际上她对你并无任何指导,在出现需要解决工作分歧的关键时刻,她最擅长做的事情,是头也不抬地抛出一句反问:我不明白当时你是怎麽g0u通的。而你也并不客气,你说到:怎麽g0u通的都在邮件里,每次你都看到了。
所以她并不喜欢你。
保定的资深nv经理侧着耳朵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午餐的时候贴过来悄悄对你说,你最好别顶撞她,集团领导好像挺器重她的,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哄着她一点。
你说,你没顶撞她。不过後半截话你没继续说,你只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但是,她在工作上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你,尤其像是需要在周末时间加班,或者每个部门需要响应公司号召积极报名参加各类在假期时间里举行的社会公益活动等事情上,领导和指导你工作的nv同事不会忘记你,甚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然而,这其中大部分的社会公益活动需要和香港本地居民产生互动,因此需要懂说广东话,你并不会说。於是,你合理避开了很多的额外社会工作。你并不骄傲於此,你很矛盾,你非常想深入了解香港社会的方方面面,也希望能够做出自己的贡献,只不过,最好不是通过工作的方式。
反抗组织对你的任意安排,逐渐成为你抗拒学习广东话的理由。
你正在复核会签请示报告的时候,上周和你见面的那个男人发来信息说,他明天回香港,从上海给你带了一点东西。
你将请示报告文末的,妥否,请批示,改成了,妥否,请阅示後,拿起手机,回复他是否可以後天午餐时间见面。
你们约好午餐的时候在中环花园道三号的一家英国三文治店相见。这是你工作日的中午最常去的地方,你在这里迷恋上那些保存在冷柜里的面包夹蔬菜的味道。
这是你们第二次相见。
一盒royce巧克力、一盒凯司令,是他带给你的上海礼遇。你唯独拿起了那盒凯司令,拆下了y壳礼盒上柔软的红se绸缎。酒香桃仁、白脱榛子饼乾、巧克力曲奇整齐地躺在那里。
你问他这是否是在南京路买的,他告诉你不是,但为什麽这样问。
你说因为张ai玲在她的书里写到过那家店,後来你听闻她在上海南京路生活时,楼下便是一家凯司令。
你总是听闻一些毫无意义的故事。你总是道听途说一些无法求证的东西。
几年前你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前去造访。玻璃橱柜里的一排明h巧小的芝士蛋糕x1引了你的注意,并非是因为它们诱你垂涎,而是你看到一种jg巧的粗糙。它们既jg巧又粗糙。蛋糕被切割成锐利的长条状,静静地躺在纸盒里,糕t上的n油,就那麽粗糙地覆盖着,竭力模仿出某种过去的痕迹,一种人造的旧日光泽。
你没有买,你不喜欢芝士,也不喜欢蛋糕。
你亦不喜欢张ai玲的命运。
他说他听过张ai玲这个名字但自己不懂文学。说起初是想着给你带一些鲜r0u月饼,因为他的家人都喜欢吃,只是担心在路上不好保存,到香港也会失去风味,於是就随手带了一些。
你感激,说都是你喜欢的。你并不喜欢吃甜品,但你还是当着他的面,拿起一块层次讲究的拿破仑su,撕开了塑料包装,咬下一口,su松的n油浓情蜜意晕散融化在你的舌头上。你锺ai这些品牌的传统格调而不是它们的味道,你幻想一种历久弥新抗拒逐流的姿态在你的口腔里danyan。
你问说,上海现在冷吗,我下周也要去上海出差。
他说,这麽不巧,我下周刚好会呆在香港。上海已经很冷了,要多带几件厚外套才行。然後,他问你要在上海出差几天。
你说,这周六就回来了。
你说,你很喜欢上海的冬天,那年冬天你在永嘉路上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你说如果自己被裁员的话,就去借钱创业,上海可能会是你的首选城市。不过,你又说,你好像已经离不开广东的蓝天。那种蓝,是一种透明的蓝,那种离开广东就没有的蓝。
他笑,说,你就不适合创业,别瞎折腾了。
你说,你怎麽知道我不适合,你都不了解我。
他说,你身上没有那种味道,就只是一种感觉。而且,现在这个经济情况,不好创业的,这几年创业基本就是si路一条,你可要想好。上海更是这样,b香港更差,你好好在香港呆着不是挺好的。
他直截了当地否定了你的想法。不过,他又说,你要是能去上海当然也不错,我们就会有更多机会见面了。
你笑了说,也更容易被你老婆发现了。
他抿了一下嘴,深x1了一口气,摇了一下头,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他嘬了一口纸杯里的热咖啡,问你周末回到香港後是否愿意和他去清水湾划船。你往嘴里塞了一勺掺了蓝莓碎块的奇亚籽酸n,混杂其中的烤椰子碎片让你觉得有些喧宾夺主。
你先是说到这个时候去划船会不会很冷,随之马上说,当然好。你笑说不过自己对水上活动有种天然恐慌,因为你游泳会晕水,不过猜想划船也许并无大碍。虽然你的名字里带有水字部,但水却是你最不感兴趣的东西,你甚至也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他说他喜欢玩水,游泳、浮潜、冲浪、划船,并不分冬夏。他擅长驾驭、或说适应水的不确定x。
他尊重你,说你如果不喜欢,就不去。然而你厌恶一件事情会因为你变得无b扫兴,他眼中的期待会让你的拒绝成为持续内疚。你说当然要去,你也想去那里看看,听说那里很美。你补充道,不要划到太远的地方就好,你会很害怕。他笑说,那我一定要尽量划远点。你吞咽下手中悬空的吞拿鱼三文治的最後一口,抬起头,假装瞪了他一眼。
走出虹桥机场後,一gu熟悉的感觉倾倒而来。那种亚热带地区永远都不会有的冷风,机舱门一开就涌进你的肺里。
出租车司机和微信另一头的nv人在高声讲着上海话,你听不懂,不过觉得很好听。你听到了一些关键词,说是他家里的小孩明年要高考,这个月的月考成绩已经公布了,很不好,班主任说是这样下去连一个正经的三本大学都考不上,他们很着急也很生气。
司机听说你刚从香港过来,问你能不能把小孩送去香港读大学。你说当然能,不过有些复杂。他听你罗里吧嗦讲完如何去香港读大学之後,眼睛里顿时露出一些失望,发现没有那麽简单。你补充了一句说,也没必要去那些最好的大学,你觉得其实没有什麽用。司机没有接话。不过你说完这句话其实觉得有些多余,因为你知道在今天上大学意味着什麽,也知道好大学意味着什麽,可是你也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因为你同时也清楚,大学,不意味着什麽。
你自己不就是吗,你读什麽大学,学什麽专业,都没有影响你的生活正不可控制的坠落。
你时常会觉得读书让你变得木讷,你好像逐渐失去了那种盲目、单纯和冒险。你从一所学校换到另一所学校,从一个制度里走向另一个制度,你习惯了去分析和解读,却不知道如何去t谅和感受。
他们说你不要总是想太多,你要学着管理自己,过滤情绪,约束感受,停止消耗。可你觉得这只是一大堆荒谬无理废话,除了养活了一大帮碌碌无为的三流咨询师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你觉得说这些话的人只是一群傻b,他们将生活理解为绩效,由於自己别无选择所以才将剥削以更加机密的方式传递给他人。
你想起了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和同事吵架的事情,她疾言厉se地质问你合同为何还没有打印好,你将打印好的合同摔在了她的桌子上,纸张飞散一地,你大声呵斥一个所谓b你更资深的职业nvx说,请你学会尊重我。
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们都被吓坏了,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动静,甚至很多人连头也没抬。那位nv同事气的立刻骂起了上海话,她第一句都没说完的时候,你便扬长而去了。
你并不骄傲你的所做作为,你只是好奇你如何变成了今天这样。小时候他们说你内敛,上学的时候他们说你呆板,工作了他们说你安静。可当你真正发出声音的时候,他们似乎又不太喜欢。
你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所谓敏捷高效、果断坚决,但也变得不可救药的冷漠和无情,你曾经一度觉得这是一种上天对你努力工作的馈赠。而你现在觉得,这种生活,是一种深刻的诅咒。
领导说,你还是安静点好。
车开到了延安西路。司机抱怨起上海现在有点萧条,他的嫂子本来是上汽的老员工,离职去了特斯拉工作,结果现在特斯拉闹裁员,把她们都裁了,想回到原来的公司也不可能了,说是上汽明里暗里说了不要特斯拉出来的人。司机又说起家里刚毕业的侄子原本在长宁的一家日本公司乾得好好的,结果日本公司今年把上海办公室关了,他的侄子拿了十几万的赔偿款现在失业在家已经八个多月,全家人都很发愁。
不过,司机继续说道,政府已经忙的管不了咱们了,美国没拉爆中国经济就是不甘心,他们最大可能要从台海和南海下手,向台湾军售,背後鼓动菲律宾对抗中国。
你说到现在都不好做,香港也差不多。你周围的人也正在经历类似的故事,你感叹说也许很快也要轮到自己失业了。
你笑说,说自己没有工作就去开出租车。你说不过自己很想上夜班,看看夜晚人们的生活是什麽样子的。
司机说,等那些从夜店里出来的老外吐在你车上你就不这麽想了。
你好奇地问司机,上海的外国人有在减少吗。司机说,他没感觉,昨天晚上还从机场载了一个新加坡华人,他们一路上还聊到了八十年代末那个事。
虽然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不过你非常清楚他说的是什麽,故意问道,新加坡人也关心那个吗。
司机说,那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跑去新加坡的,南通人,几十年前在读书。
司机继续说,那个时候,他自己是开公交车的,他也不懂那是在g什麽,也傻啦吧唧地参与过一些边缘活动,结果他的档案上现在都有这个w点。从那以後,他就没法在公交公司乾了,出租车也不能开,这些公司都是国有的。他就一直在上海打工,建筑工地,水暖工人,电梯维修啥都乾过。最近几年可以开滴滴了,他才回到了老本行。
你不知道该说什麽。
车停在了石门一路,你和司机互道保重後分开。
站在楼下,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似乎你刚从襄yan南路的住所打车到这里,旁佛会议结束後你还会再回到那个可以看到远处瑞金医院的卧室里。曾经那个房间的窗台上被你摆满了鲜花,如今它们早就已经凋亡腐朽。
在上海出差的两天里,除了应酬之外,你几乎哪里都没有去。回到酒店之後,晚餐也是叫外卖。
在这一点上,上海b香港方便,外卖骑手会在三十分钟上下把食物准时送到酒店楼下的自动外卖柜机里。选择丰富,便宜快捷。你看过一些骑手联合维权的新闻,不过,当你已经非常饿的时候,就不再会记得他们当时为什麽而维权。
你满足地吃完了三块苏式熏鱼和一碗蟹h拌面,看着窗外的静安寺,突然有些想念香港,虽然你知道後天你就回去了,可是你还是止不住的涌出一种想念。很奇怪,你在香港的时候,每天都在抱怨什麽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生活。可是,你到上海之後,却开始想念起那里的一切,天空,人群,冷气。你在想,他,吃过晚饭了吗。
你坐在机场。给他发信息说,今天下午的飞机到香港,目前还没有延误的迹象,明天应该可以如约去划船。
他说明天早上他开车去接你。你们约好了在勿地臣街的沪扬川上海料理店门口见面。
一大早,你买了两杯咖啡站在街边,一杯冰的,一杯热的。几分钟後,一台黑se的特斯拉停在你旁边,车窗落下,喊你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