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故人旧事
中州很大，大到一出门就能看到琳琅满目的店铺以及茶肆酒楼。
修士与凡人的结合，在这城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气氛很和谐。
凡人去往商贩吆喝的店铺，而修士去往贩卖法器丹药的店铺。
在穿着上就能看出来，好像两条不能相交的平行线，在某一天交叉起来。
虞淳光七绕八拐，绕得云离晕晕乎乎的，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残破又杂乱的地方。
云离有些震惊，按照他的设想，虞淳光这个身份成迷的男人，不应该来这种地方染上杂尘。
但虞淳光他就是来了，且还是对这里很熟稔的模样，面无表情朝巷子里走去。
青石小巷，小桥流水，门巷愔愔。
一处用泥土围起来半人高的墙，破旧的门，虞淳光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云离看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乖乖在怀里没动弹。
虞淳光在门口站了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气，才抬手握住门环拍门。
云离很是纳闷，「你别告诉我，这里是他的家，和他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宿主，修士在成为修士前，是凡人。既然是凡人，就有父母亲人。】333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之色。
沉重地声音响起，里面传出一声苍老的男声，“谁啊？等等啊，就来了。”
虞淳光笔直的站在门口，周围时而路过几个行人，小声交谈着。
“他是谁啊？怎么来了这里？”
“谁知道呢？这屋子里人很少出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啊？”
“应该是来打听消息的吧？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声音越来越远，而陈旧的木门也从里面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跛着腿出现。
老人看起来七八十岁，脸上的皮肤已经褶皱，穿着一身白青色的衣服，佝偻着脊背。
老人眯了眯眼睛，嗓音沙哑苍疏，“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啊？”
“我来找你，孟伯。”虞淳光打量了一圈破旧的房屋，语气带着一丝怀念，“这些年，就孟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孟冲半眯着眼睛，还是没把虞淳光认出来，他站在门口挡着，“这位公子，你一来就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莫非公子认识我？”
他仔细打量着虞淳光，久远的记忆里，与那张模糊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
孟冲心中猛然一惊，颤抖着手指着虞淳光，“你，你，你是小少爷？”
虞淳光眼眸一弯，气质刹那间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孟伯，是我。”
“快，快，快进来。”孟冲顿时落下泪来，让开身子，“真的是小少爷啊，这二十年来，小少爷去了哪里？”
虞淳光抬起步子走进去，跟在孟冲身后，淡淡道：“机缘巧合下，被人收养，这些年来过得还不错。”
院子里有棵枇杷树，树叶枯黄，树下放着一张桌子和凳子。
“小少爷，快坐，我去给你倒水来。”孟冲跛着脚进屋，虞淳光站在树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和记忆中相差许多，没了那些欢声笑语，也没了最亲的人。
秋风吹来，他身上萦绕着一层孤寂的气息，眉宇间尽是忧愁，令人于心不忍。
云离抬起头来，啄了一下他的手背，虞淳光也收敛起了心神。
他慢慢抚摸着细腻的羽毛，轻声说：“在我小时候，我爹和娘经常带我来这里摘枇杷，我很喜欢吃枇杷。”
虞淳光目光冷淡，抬头看向那颗枇杷树，“物是人非。”
“小少爷，来喝水。”孟冲有些局促，颤巍巍把碗递给他，“小少爷见谅，家中只有这些，让你受苦了。”
虞淳光一手抱着云离一手接过碗，浅笑道：“还好，我没那么娇贵孟伯。”
两人围着木桌而坐，孟冲细细打量着他，“想来小少爷这些年来，过的还好，没受什么苦。”
那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看起来就很矜贵，就算是花再多的银钱，怕是也买不了。
只要小少爷过得好就行，其他也没什么值得可去追忆了。
虞淳光低低应了一声，有些不在状态，“我此次来，就只是看看，孟伯不必拘束。”
云离在和333系统吐槽，「这气氛也太沉重了，我看着都累。」
不过，孟伯也姓孟，而虞淳光的命定真爱也姓孟。
这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不确定，再看看。
333，【宿主，恭喜你猜对了，孟冲和孟家就是有关联。孟家现在在中州是世家，之前的虞家也是呢。】
「难怪他一口一个小少爷，原来虞淳光之前还是世家少爷呢。」云离感叹了一句，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
一个世家，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不对，你说孟冲和孟家有关系，那他怎么和虞淳光这么熟悉？」云离心里一惊。
这孟冲，不会还跟虞家倒台有关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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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些猜测，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看起来有些违和。
可惜虞淳光没发现，他始终端着那碗水，微微垂着脑袋也没喝。
孟冲疑惑道：“小少爷，那你之前住在何处？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有住的地方，孟伯不必担忧，我想去看看我爹娘同哥哥。”虞淳光把碗放在桌子上，抿了抿唇，“此事，还要劳烦孟伯了。”
孟冲低下头，抬手擦着眼角，“虞家……在城南立了个衣冠冢，有空的时候我就会去看看他们，那里很干净整洁。”
“虞家和孟家交情颇深，小少爷要回去孟家看看吗？孟老爷子见着你，肯定很高兴。”孟冲不经意提了一嘴。
虞淳光神色恍惚了一瞬，摇头拒绝，“孟家我就不去了，今非昔比，也没必要去维持那可笑的情分。”
“小少爷……哎……”孟冲叹了口气，“看起来小少爷还是在意孟家当初没出手救助虞家啊，孟家也不是如小少爷想的那般不堪……”
“孟伯。”虞淳光打断孟冲的话，站起身来，“劳烦孟伯带我去看望爹娘他们了。”
孟冲自知他不爱听，猛然住口没再提这个话题。
目光落在他怀里时，诧异了一瞬。
指着一身红的云离，“小少爷，这是大家说的灵宠吗？”
虞淳光目光温和了一瞬，嗯了一声，“孟伯知道灵宠？”
中州凡人和修士泾渭分明，很少有凡人了解这些，孟伯知道，就代表着孟家也知道。
那么，过去二十年的时间，孟家在中州又是什么地位呢？
和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
孟冲笑呵呵道：“孟家小姐就养了只灵宠，孟少爷去了修真界，那灵宠是孟少爷给孟小姐带回来的。”
“哦？”虞淳光来了兴趣，“孟家少爷？在修真界哪个宗门？”
“啊，好像在什么归虚宗，听说被收为内门弟子，境界已到了筑基期。”孟冲说起这件事情来，满脸都是笑容。
知道的他是孟家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孟家拥有话语权的人呢。
虞淳光若有所思，“这样吗？这么看起来，孟伯在孟家过得好像也很不错？”
他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孟冲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准备着东西，“小少爷有所不知，我本就出自孟家。当初孟家门庭不怎么好，孟家的人都在外面为奴为婢。”
“如今，孟家在这中州有了一席之地，我们这些下人自然也是过得好的。”
“当初虞家出了那样的大事，孟家还能让我回去，我这心里啊，很是感激。”孟冲提起篮子，笑道：“小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何止是虞淳光在试探？
云离算是看出来了，这孟冲也在试探虞淳光啊。
他搞清楚了一件事，虞家还是世家时，孟家不是。
虞家出了事，孟家兴起了。
作为虞家曾经的仆人，孟冲还能回到孟家。
这事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
「小三，虞家没了，不会是孟家设的局吧？」云离猜测道。
【宿主，请叫我333，小三这个名字带有贬义，我不喜欢。】333系统一本正经回答。
【至于过去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宿主不必担忧呢。】333系统说完后，生怕云离再问什么，快速匿了。
云离骂了一句，仔细听着虞淳光和孟冲的交谈。
虞淳光来中州，是为了断尘缘，难道他在这世间，还有什么亲人不成？
而且，系统说过。
虞淳光现在是金丹期，他突破不了元婴，好像是有心魔所以才迟迟突破不了。
我嘞了个乖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虞淳光，有点惨啊。
两人一路无话，虞淳光跟在孟冲身后慢吞吞走着，唯有抚摸羽毛的手才让云离觉得这人还算有点动静。
在怀里被抱了这么久，云离有些腻了，轻啄着翅膀上的手背，发出抗议。
虞淳光动作微顿，心里了然，松开些力道，把他放在了自己右肩上。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比较诡异，孟冲找起话题来，“小少爷，看望完老爷和夫人后，你有什么打算？”
虞淳光淡淡道：“我没什么打算，我会在中州待一段时间，正好查查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我心里总觉得有很多地方都很可疑。”
“虞家活下来的人就只有小少爷和我，小少爷不妨说说哪里可疑？我也好回忆回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冲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轻颤。
虞淳光轻咳一声，拒绝道：“不必了，孟伯年迈，我又怎好让你继续劳累？”
虞淳光在后听着孟冲的背影，眸中神色晦暗。
确实，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暗杀，虞家活下来的人只有他和孟伯。
那场意外本就处处都充满了破绽，如果不是此次师尊点明。或许他会继续逃避下去，让凶手逍遥法外，让真相永远埋在过去的岁月里。
但凶手是谁，目的是什么？
似乎都被浓雾给遮住，看不清真相。
孟伯，说不定就是其中的突破口。
一路走过去都是芦苇丛，杂草丛生。
虞家的衣冠冢立在一处山林里，一看周围的环境就知道，这里鲜少有人来。
孟冲无意道：“虞家的事在中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多人忌讳莫深，不愿意蹚这浑水。立这衣冠冢，孟家出了不少力。”
毕竟是灭门之事，在大家心里、眼里，就会觉得虞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知道虞家的人，都不愿意和虞家沾上半点关系。
虞淳光了然，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我知道孟伯的意思，孟伯也不必内疚。虞家能有个衣冠冢，辛苦孟伯了。”
不管怎么说，他当年被娘安排着逃了出去，对虞家后面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但在那样一个情况下，孟伯能做到如此，也算是心性难得。
孟冲因走在前面，走在后面的虞淳光自然是看不到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
孟冲跛了脚，走得极其慢，虞淳光心生愧疚，“孟伯，如今你不方便，不若你告诉我位置，我一个人去即可。”
孟冲背影微顿，停下脚步转身，神色哀伤，“老咯，已经没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