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望着女人脸上暧昧无比的笑容,将厌上扬起嘴角,“这么说,那看来是真的让你印象深刻了,那男人最近每天都来吗?”
“每天都有姑娘期盼他来,但那位客人已经有两天没来了。”,丽尼答。
“知道他是谁吗?”,将厌继续问,往旁边瞥了一眼。
那桌输掉上衣的倒霉姑娘,正被两个男人压住了揉弄胸脯,几个人打闹的声音吵的不行。
“好像叫做琼,他带朋友来过,我听见他朋友这么喊过他。”
将厌笑了笑。
“好吧,丽尼,他再来,你可以到这家旅馆找我,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他凑近女人耳边,报了一个地址。
然后他站起身。
“客人……”,女人顾虑着。
“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他坐下客气的聊聊……我得走了,丽尼,这支花送你,很衬你的肤色。”
那支白色的不知名花朵被塞到丽尼手上,刚摘下来的花朵,还盛着清晨的露水,美好的能闻见芬芳香气。
如此美丽的花朵……
望着消失在茶馆门口的男人,丽尼脸上升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出了门,将厌顺着大路缓慢的走,事实上他想找个人了解一下这座城的基本信息,例如各条主路小路,城市结构,贵族,每天侍卫的巡逻时间等。
如果这城里真有那男人要找的东西,那么,非常危险,不确定有多少,一具两具还是无数具……
他看着这个即使到了正午,路上行人仍称不上多的小城,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心脏都要冻结成冰的感觉。
用力抱了一下怀里人,隔着布料好像能触到璃的皮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提脚走,忽地顿住了。
人来人往的街上,陆续有人越过他。
他顿了几秒,原本向前行的脚,顺势拐进了旁边一条昏暗的小路。
小路逼仄而落不进光线,两边高高的墙壁把光挡在外面,四周阴冷潮湿。
踏过小山丘似的垃圾堆。
将厌放缓步伐,握紧后腰的匕首,在那伙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出其不意的转身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男人腹部。
“呃——”
男人被踹倒在地,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同伴连忙扶起他。
将厌看清是妓院里一直盯着他的两个男人。来得正好。
“想干什么?”,他冷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害怕,他们可是二对一。
“小子出手挺利索的嘛,你家大人没教你出门在外不要漏财吗?”,男人握紧手里刀喊道。
“把你身上钱交出来,当然还有你怀里藏的宝贝,我们就放你走。”,另一人补充。
将厌冷笑。
“你们恐怕拿不走。”
话音落下,两名男子目露凶光的冲来,狭窄的巷子光线不明,几道银光快速闪过,便什么声音也没有的,迅速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红砖叠砌的墙上爬满旺盛生长的常春藤,在植物叶片抹干净刀刃的血,将厌收回匕首,踏出巷子,融进了大路人流。
蓝眼睛的伙计抱着两桶酒小心的朝大门移动,门外的一桌食客不断催促着。
“来了来了……请稍,稍微等一下……”
两桶咯得很高的酒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着长长的腿,朝前面台阶试探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左边试试,右边试试……
不出预料的——踩空了。
“啊——”
在一众惊呼声中,年轻人跌下台阶,两桶满满当当的浆果酒浇透了他全身,他像个落汤鸡那样无措的跌坐在门口地上,羊毛般柔软的栗色卷发滴着红色酒液,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空气沉默了两秒,爆发出更大的不满的怒吼。
“老板娘!!!你在哪找的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伙计?!”
等着要酒的食客冲大堂内大喊,旅馆里很快响起老板娘的道歉和匆匆往外走的脚步声。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来驻足,场面有些混乱。
而造成一切的当事者,有着一头羊毛卷的年轻人还愣在原地暗自难过着,父亲说的对,他几乎什么都干不好。
他感觉到那些浆果酒完全浸湿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水果发酵后的酸味,那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他吸了口鼻子,胸口有些发闷。
这时,一双脚踢开旁边翻倒的酒桶,停在气馁的年轻人面前。
那双脚很白,脚型瘦的很漂亮,穿着一双粽皮凉鞋,深棕色的皮质细带交叉着勒在脚背还有脚踝上,两条松垮的裤腿卷到小腿肚,露出一截有力的腿部。
他愣了愣抬起头,是那个戴着奇怪眼罩的客人。
“你挡到我的路了。”,那个高高的人影俯视着他,声音又沉又冷,周身好像散发着强烈的黑色低压。
他有短暂的被吓到了,他用了两秒钟转动脑子,然后爬起身,让行。
男人越过他跨上台阶,个子比他还高一点,他听到他忽然停下侧过身对他说,“等会儿来我房间,想问你点事,会支付你酬劳。”
他脑子打结了一秒,想拒绝,那位客人……让他觉得有点可怕,然而在那毫无温度的注视下,还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好的……客人。但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如果你不介意,请等一下,我马上来。”
将厌嗯了一声,收回视线转身走了,老板娘和他交错而过,他往里走去,听到身后传来女人不轻不重的训斥。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浴桶搬了出去,地板拖了一遍,连床上也换了新的被褥。
窗户打开着在透气,有风吹进来。
将厌站在窗边往下看,门口的街道食客和驻足的行人都已经散了,淋的像落汤鸡的年轻伙计正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地上,没人停下看热闹,路过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列士兵队伍在旅馆不远处巡查游街。
将厌关上窗,巷子里的死人应该不久就会被发现,他做的很干净,没留下能辨别身份的信息。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对自己说着,躺回床上。
桌上的白色包裹顶出里面鼻尖的轮廓,他平躺着,歪着头看桌上的人,不该带璃出门的,他懊恼的想。
时间缓慢的过去,这里没有计时方式,然而时间的逝去不需要计算,每次呼吸都有它流过的痕迹。
将厌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一阵轻微的响声中。
门口的年轻人不安的看着他。
“对不起,客人,您没关好门,我一推就打开了,由于您睡着了,我不知道要不要……”
“算了,进来吧。”,将厌抹了把脸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关上门抵着门站,将厌也没叫他坐,房间很小,没有坐的地方。
他看了眼桌上的璃,担心叫这伙计发现什么,于是他速战速决开门见山的问道,“城里有出现过怪事吗?就例如尸体活过来之类的,可能是中毒啊或者其他什么。”
说话期间他发现年轻人换下了那身暗沉沉的工作服,上身是一件浅色的亚麻单衣,下身棕色长裤,脚下一双黑皮单鞋。
衣服款式简单,布料却能看出并不廉价,在这坐以纺织为主要经济发展的城市,就这身面料来说也是昂贵的。
“你在说什么?客人。尸体怎么可能复活,神明不会允许的。抱歉,我从没听过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年轻人那对蓝眼睛睁大着,不如说瞪着将厌。
将厌沉默了,从冷下来的声音他听出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伙计有点生气,可能还不止。
他认为我玷污了他的信仰?他想。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可能是中毒……好吧,我们跳过这个问题。那么这里的贵族是?”,他干巴巴的补充,“我刚来不久,对城里全无了解。”
所幸年轻人不是个多疑的人。他不冷不热的答,“这里由白硫家管辖与保护。”
“哦,我看城里已经禁止出行了。”,将厌试探的问。
“是的,出入需要通行证件。”
“以前也这样吗?”
年轻人以仍不太平静的蓝眼睛盯着他,虽然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将厌还是辨认出来愤怒之光。
“这段时间是这样的。您要出去吗?哦,您能进得来,那应该有通行证吧?”
对于前者不客气的反问,将厌扯了扯嘴角,“当然。”
“您还有问题吗,没有我要去工作了。”
听出语气里的拒绝,将厌起身拿钱。“不用了”,年轻人没等他,拉开门径直走了。
不欢而散……
其实还有好多想问的,但这次只能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两天,城里巡逻变得频繁,每天早中晚三次巡逻,那两具尸体肯定被发现了。他没冒险去巷子确认,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旅馆等待女人来信,有时候,他会找旅馆伙计再试探几句,似乎因为那场不算愉悦的对话,年轻人极少提供什么有用信息,大概已经把他划进了不来往名单。
这天晚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先生,你在吗?是我。”,女人的声音。
将厌愣了一秒,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火速下床,开门。
走廊,女人提着一盏蓝色油灯,整个人包裹在黑色斗篷里,蓝光把她兜帽下的鲜红嘴唇照的分外妖艳。
“您要找的人来了。”
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一天账面,穿着一身棕色工作服的伙计无聊的擦着干净的能反光的桌子,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住店。
一阵提提踏踏的下楼声从楼上传来,年轻人抬头看去,两道风一样的身影急步下楼,快速穿过大堂没进了外面黑暗。
街道两边燃着的橙红火把,为黑夜增添了些许能见度,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个匆忙的身影快步前行着。
“那男人来了有多久?”,将厌问。
“他一出现我就过来找您了,先生。”,丽尼气喘吁吁的回答,勉强跟上男人步伐。
主干路直走一会儿,往右拐上通往妓馆的落石街,这条路上没有光线,两人靠着手里微弱的蓝光向前,直到视野落入不远处浓黑里的一点光亮。
那座灯火通明的楼宇立在落石街尽头,男人女人的笑闹声像穿过时空的飘到这黑沉沉的街里来,夜深人静,四下昏暗,这里的夜晚也有它自己的欲望。
此刻的妓院完全揭开了白日那层羞怯的面纱,一楼张张客桌上男人女人嬉闹一团,通明的火光映照在每张衣衫不整的躯体上,有些已经滚在地上赤裸的纠缠一处,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扑面热气。
将厌顿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场面混乱的大厅。丽尼习惯了这些场面,她小声说,“先生,他在二楼。”
将厌跟着丽尼往里走,跨过横在地上的某个女人丰盈的大腿。
踏上楼梯的时候,迎面快步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一件古旧的黑色短摆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嘴角自然的抿着,是一个微微下撇的弧度,看起来行色匆匆。
楼梯狭窄,两人错身间,将厌被撞到一边,男子没有停留的低声说了句抱歉,便飞快的越过他走远。
将厌保持那个被撞到肩膀的姿势没有动,视野里还残留着一抹银色,那银色是……头发。
丽尼在旁边扯他衣角。
他立即转身,大堂一派男女媾和的景象,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他紧皱眉,发出一句咒骂,追出门,妓馆外街道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五十米外的黑暗忽然响起马蹄声。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不远,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一咬牙便提步追了过去。
当然追不上马,只是跟着声音的方向在黑暗里狂奔,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响,他知道必须要快点……必须要找到这个男人。
深夜的街道为他行了方便,没有来往的人阻挡他,也没有报以诧异眼神的注目,他得以顺利跟着那马蹄声穿过小路,一路并未跟丢,可是这时候,指引他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
将厌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口,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那男人出城了?他心头一紧,如果那男人出城,再难找他。
他调整着呼吸,缓慢的往城门踱去,那两扇沉重的铁门打开着,火把的光亮里能看到有士兵值守。
微亮的黑暗出现了一匹马车。
从城门口缓缓朝他的方向驶来,刚进城,武夫打扮的男子驾驶着马,两名男子跟在车后。
马车悠悠的驶过他身边,驶进黑暗,将厌收回目光,那马车没什么奇怪的,吹开的车窗帘子让他看清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继续驻足片刻,视线在城门口和马车消失的方向来回巡视了一番,像是终于敲定主意般转身离开。
一来二去,夜很深了,旅馆没亮灯,外面看过去漆黑的一个屋子,将厌尝试推了推门,门咧开一条缝隙,没锁。
他推门进去,楼梯的火光带进了大堂,桌子椅子在黑暗里显出一圈灰色的轮廓,柜台记录账目的本子打开着,纸笔散乱在桌上。
他提步往楼梯走去,黑暗里的呼吸声似乎这不大的空间只他一人存在,踏上楼梯时,忽然顿住了。
——有些奇怪的响声。
断断续续的,泄露在漆黑的旅馆大堂内。
从楼上?——不。
他收回刚踏上楼梯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位置使他一偏头就能看见柜台右边的玄关,平常人来人去的没有注意,现下一看玄关里处似乎是个杂物间,一些箱子杂物堆积在门口,他向里走近几步,响动更大了。
杂物间狭小的门半敞着,里面是间改造后的卧室,要说这间卧室连转身都困难,一个柜子,一张床就占满了全部空间,这么一览无余的一间房,他无需刻意窥视,就能看见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那年轻伙计正压在胖女人身上动作着。
“……啊……啊……用力……”
“……夫人,您会继续让我留在这里的对吗?”
“哦,哦啊,阿结,我当然舍不得你,我的孩子,你顶的太……啊……”
将厌移开目光,放轻脚步退回楼梯边,他对此没太多想法,只是这伙计总让他觉得古怪,可能因为不太像个伙计,但要像个伙计恐怕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下。
问题在脑海转了一圈,便不再想了,他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
脚步略显急切的回到房间,璃仍然像离去前一样躺在木桌上,门缝透进来走廊的光,屋内的轮廓隐约可见,他没点灯,直直倒回床上,视线落在漆黑的天花板。
那男人于城门消失,虽没亲眼看见,但要已经出城,再找到他的希望渺茫。
将厌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对着旅馆老旧的墙壁,走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滴掉进海里的水珠,动不动,怎么动,由不得自己,起起伏伏间连身份都忘了。
“从很早就开始了啊……”
倾泻出这样仿若梦游者般的呢喃,将厌一夜未眠。
……
早晨的旅馆大堂洋溢着晨曦的朝气,光线从敞开的大门外洒进来,将空气照的十分暖和,大堂分散着几个吃面的客人,不时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将厌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他吃得难看,不是因为东西多难吃,而是他实在没胃口。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不远处的柜台,一个蔬菜送货商靠着柜台和满面红光的老板娘攀谈。
“夫人气色真是好啊,比十八岁的少女还要红润有光泽!”
“哦呵呵呵呵呵。”,柜台里的女人颤着丰满的胸脯从胸腔发出一连串笑声,“你那些烂掉的西红柿如果不放在送来我这的货桶里,我会更显年轻。”
送货商笑笑,用好像很惊讶的语气说,“哎呀,挑拣蔬菜的小伙肯定是眼睛长屁股上,偷懒了!下次我多帮你注意。”
“那真是谢谢了。”,女人配合的回,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账。
送货商倚着柜台看着女人的动作继续说,“我送你们这的货可比别家优惠的多,后街的三庄旅馆都只给了八折。”,他挠了挠下巴粗糙的胡渣,话锋一转,“对了,他家你听说了吗?今早送货都不让进了。”
女人抬起头,对家的事她自然关心。
“说是昨晚来了几个圣城的客人,包场了……几个药师,嗤,估计又是来治白硫家儿子的怪病。”,送货商压低了声音。
“那怪病治不好吧,真是可怜城主大人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女人叹出一口气。
送货商一咂嘴,“哎呀,这些贵族哪用得着你我可怜呢,夫人该可怜可怜我才是,不如让我们来谈一笔鱼罐头生意吧,我最近新摸到的门路,我跟你说,这鱼罐头可美味了,是用南海新鲜的……”
两人正攀谈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椅子摩擦地板声,抬头看去,那门口吃面的客人走出了大门。
大街上熙来攘往,早上人们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将厌走在人流中,他得去那名叫三庄旅馆的地方看看,男人口中的怪病让他不自觉联想到怪物,如果城里存在怪物,那家伙会轻易离开吗?
三庄旅馆在后街最显眼的位置,这条街人不多,周围开着些典当行,售卖画卷之类的商铺,旅馆单独占着一片很大的地,金字楼牌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瞧见。
此刻,三庄旅馆那扇深棕色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里面并无人影,只有一个伙计擦着桌椅的身影。
将厌驻足一会儿,拐进了对街一家布匹店,店老板是个戴着单眼铜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将厌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招呼两个结伴来的女人。
将厌自顾在店里转悠着,停在一排制作精良的披风前,对老板问。
“老板,有推荐的吗?”
他挑拣着手中的布料,老板见状忙走过来介绍,“哎哟,您真有眼光,这件鹿皮半肩披风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
将厌摩挲着手里的棕皮披风,似乎是在感受披风的材质,“是个好料子。”
“可不是,您穿上看看,这料子白天凉快,晚上还保暖,配上您的身段肯定气势非凡!”,老板紧接着说。
将厌拿起披风,披在肩上试了一下,老板直夸好,转身去柜台拿系扣。
“对街那家旅店怎的是不让人住?我去住店哪有小二赶客的道理。”,将厌似不经意的说。
老板堆着满脸的笑,拿着银扣走过来。
“哟,换家吧,客人,他家现在接了贵客,自然不让别人住。”
“贵客?”
“是啊,圣城数一数二的名医,来我们这乡下地方自然尊贵。”
将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任老板给他固定好披风,“听说是来给白硫家儿子治病的,到底生的什么病要请这等人物?”
“哟,这不兴议论,城主最忌讳这个了,要让听到了是要抓过去砍头的。”,老板呵呵一笑,“您别不信,前段时间有个酒馆子几个醉汉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些醉话,被人举报给抓走了。”
“这么严重?看来是该谨言慎行。”,将厌挑了挑眉,不再追问。
披风别好银扣,老板把他领到镜子前,大赞着溢美之词,那镜子刚好照出对街,将厌忽然不动了,一个男人倚着路边木杆静静驻足着,视线似乎落在那家旅馆内。——可不正是那身黑色风衣!
他对这伙医师感兴趣。将厌脑海闪出这个猜测。
他想也不想提步追了出去,刚出店门手臂却遭人抓住。
“您还没付钱呢!”,老板紧抓着他的手臂,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乐子。
“我不要了。”,他说着,就单手把那件鹿皮披风拽下来,要走。
“穿在身上离了店,抹完嘴了说不好吃,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老板不放。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多少钱?”,将厌声音冷下来,他作弊进城,行事低调为好。
“不多收您的,两个金币!”,老板一竖两个指头。
野鹿常见且易捕捉,这鹿皮色泽不纯,表皮还有割伤划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哪用得着两枚金币。
知道被当成冤大头,可将厌看了眼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还是从口袋掏了两枚金币扔给老板,选择息事宁人。
收了钱,老板喜笑颜开自然放人。将厌急忙拨开人群冲了出去,这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已不见男人踪影。
下午的旅馆大堂内,年轻伙计正收着桌面空碗,他小心的收起盘子,不想在这短短几天内再打碎第六个,他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欢,可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难住他,还谈什么其他。
他收起桌上最后一个空盘子,余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抬眼一看,是那眼罩男人。
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一天账面,穿着一身棕色工作服的伙计无聊的擦着干净的能反光的桌子,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住店。
一阵提提踏踏的下楼声从楼上传来,年轻人抬头看去,两道风一样的身影急步下楼,快速穿过大堂没进了外面黑暗。
街道两边燃着的橙红火把,为黑夜增添了些许能见度,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个匆忙的身影快步前行着。
“那男人来了有多久?”,将厌问。
“他一出现我就过来找您了,先生。”,丽尼气喘吁吁的回答,勉强跟上男人步伐。
主干路直走一会儿,往右拐上通往妓馆的落石街,这条路上没有光线,两人靠着手里微弱的蓝光向前,直到视野落入不远处浓黑里的一点光亮。
那座灯火通明的楼宇立在落石街尽头,男人女人的笑闹声像穿过时空的飘到这黑沉沉的街里来,夜深人静,四下昏暗,这里的夜晚也有它自己的欲望。
此刻的妓院完全揭开了白日那层羞怯的面纱,一楼张张客桌上男人女人嬉闹一团,通明的火光映照在每张衣衫不整的躯体上,有些已经滚在地上赤裸的纠缠一处,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扑面热气。
将厌顿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场面混乱的大厅。丽尼习惯了这些场面,她小声说,“先生,他在二楼。”
将厌跟着丽尼往里走,跨过横在地上的某个女人丰盈的大腿。
踏上楼梯的时候,迎面快步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一件古旧的黑色短摆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嘴角自然的抿着,是一个微微下撇的弧度,看起来行色匆匆。
楼梯狭窄,两人错身间,将厌被撞到一边,男子没有停留的低声说了句抱歉,便飞快的越过他走远。
将厌保持那个被撞到肩膀的姿势没有动,视野里还残留着一抹银色,那银色是……头发。
丽尼在旁边扯他衣角。
他立即转身,大堂一派男女媾和的景象,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他紧皱眉,发出一句咒骂,追出门,妓馆外街道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五十米外的黑暗忽然响起马蹄声。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不远,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一咬牙便提步追了过去。
当然追不上马,只是跟着声音的方向在黑暗里狂奔,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响,他知道必须要快点……必须要找到这个男人。
深夜的街道为他行了方便,没有来往的人阻挡他,也没有报以诧异眼神的注目,他得以顺利跟着那马蹄声穿过小路,一路并未跟丢,可是这时候,指引他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
将厌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口,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那男人出城了?他心头一紧,如果那男人出城,再难找他。
他调整着呼吸,缓慢的往城门踱去,那两扇沉重的铁门打开着,火把的光亮里能看到有士兵值守。
微亮的黑暗出现了一匹马车。
从城门口缓缓朝他的方向驶来,刚进城,武夫打扮的男子驾驶着马,两名男子跟在车后。
马车悠悠的驶过他身边,驶进黑暗,将厌收回目光,那马车没什么奇怪的,吹开的车窗帘子让他看清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继续驻足片刻,视线在城门口和马车消失的方向来回巡视了一番,像是终于敲定主意般转身离开。
一来二去,夜很深了,旅馆没亮灯,外面看过去漆黑的一个屋子,将厌尝试推了推门,门咧开一条缝隙,没锁。
他推门进去,楼梯的火光带进了大堂,桌子椅子在黑暗里显出一圈灰色的轮廓,柜台记录账目的本子打开着,纸笔散乱在桌上。
他提步往楼梯走去,黑暗里的呼吸声似乎这不大的空间只他一人存在,踏上楼梯时,忽然顿住了。
——有些奇怪的响声。
断断续续的,泄露在漆黑的旅馆大堂内。
从楼上?——不。
他收回刚踏上楼梯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位置使他一偏头就能看见柜台右边的玄关,平常人来人去的没有注意,现下一看玄关里处似乎是个杂物间,一些箱子杂物堆积在门口,他向里走近几步,响动更大了。
杂物间狭小的门半敞着,里面是间改造后的卧室,要说这间卧室连转身都困难,一个柜子,一张床就占满了全部空间,这么一览无余的一间房,他无需刻意窥视,就能看见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那年轻伙计正压在胖女人身上动作着。
“……啊……啊……用力……”
“……夫人,您会继续让我留在这里的对吗?”
“哦,哦啊,阿结,我当然舍不得你,我的孩子,你顶的太……啊……”
将厌移开目光,放轻脚步退回楼梯边,他对此没太多想法,只是这伙计总让他觉得古怪,可能因为不太像个伙计,但要像个伙计恐怕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下。
问题在脑海转了一圈,便不再想了,他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
脚步略显急切的回到房间,璃仍然像离去前一样躺在木桌上,门缝透进来走廊的光,屋内的轮廓隐约可见,他没点灯,直直倒回床上,视线落在漆黑的天花板。
那男人于城门消失,虽没亲眼看见,但要已经出城,再找到他的希望渺茫。
将厌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对着旅馆老旧的墙壁,走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滴掉进海里的水珠,动不动,怎么动,由不得自己,起起伏伏间连身份都忘了。
“从很早就开始了啊……”
倾泻出这样仿若梦游者般的呢喃,将厌一夜未眠。
……
早晨的旅馆大堂洋溢着晨曦的朝气,光线从敞开的大门外洒进来,将空气照的十分暖和,大堂分散着几个吃面的客人,不时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将厌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他吃得难看,不是因为东西多难吃,而是他实在没胃口。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不远处的柜台,一个蔬菜送货商靠着柜台和满面红光的老板娘攀谈。
“夫人气色真是好啊,比十八岁的少女还要红润有光泽!”
“哦呵呵呵呵呵。”,柜台里的女人颤着丰满的胸脯从胸腔发出一连串笑声,“你那些烂掉的西红柿如果不放在送来我这的货桶里,我会更显年轻。”
送货商笑笑,用好像很惊讶的语气说,“哎呀,挑拣蔬菜的小伙肯定是眼睛长屁股上,偷懒了!下次我多帮你注意。”
“那真是谢谢了。”,女人配合的回,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账。
送货商倚着柜台看着女人的动作继续说,“我送你们这的货可比别家优惠的多,后街的三庄旅馆都只给了八折。”,他挠了挠下巴粗糙的胡渣,话锋一转,“对了,他家你听说了吗?今早送货都不让进了。”
女人抬起头,对家的事她自然关心。
“说是昨晚来了几个圣城的客人,包场了……几个药师,嗤,估计又是来治白硫家儿子的怪病。”,送货商压低了声音。
“那怪病治不好吧,真是可怜城主大人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女人叹出一口气。
送货商一咂嘴,“哎呀,这些贵族哪用得着你我可怜呢,夫人该可怜可怜我才是,不如让我们来谈一笔鱼罐头生意吧,我最近新摸到的门路,我跟你说,这鱼罐头可美味了,是用南海新鲜的……”
两人正攀谈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椅子摩擦地板声,抬头看去,那门口吃面的客人走出了大门。
大街上熙来攘往,早上人们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将厌走在人流中,他得去那名叫三庄旅馆的地方看看,男人口中的怪病让他不自觉联想到怪物,如果城里存在怪物,那家伙会轻易离开吗?
三庄旅馆在后街最显眼的位置,这条街人不多,周围开着些典当行,售卖画卷之类的商铺,旅馆单独占着一片很大的地,金字楼牌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瞧见。
此刻,三庄旅馆那扇深棕色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里面并无人影,只有一个伙计擦着桌椅的身影。
将厌驻足一会儿,拐进了对街一家布匹店,店老板是个戴着单眼铜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将厌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招呼两个结伴来的女人。
将厌自顾在店里转悠着,停在一排制作精良的披风前,对老板问。
“老板,有推荐的吗?”
他挑拣着手中的布料,老板见状忙走过来介绍,“哎哟,您真有眼光,这件鹿皮半肩披风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
将厌摩挲着手里的棕皮披风,似乎是在感受披风的材质,“是个好料子。”
“可不是,您穿上看看,这料子白天凉快,晚上还保暖,配上您的身段肯定气势非凡!”,老板紧接着说。
将厌拿起披风,披在肩上试了一下,老板直夸好,转身去柜台拿系扣。
“对街那家旅店怎的是不让人住?我去住店哪有小二赶客的道理。”,将厌似不经意的说。
老板堆着满脸的笑,拿着银扣走过来。
“哟,换家吧,客人,他家现在接了贵客,自然不让别人住。”
“贵客?”
“是啊,圣城数一数二的名医,来我们这乡下地方自然尊贵。”
将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任老板给他固定好披风,“听说是来给白硫家儿子治病的,到底生的什么病要请这等人物?”
“哟,这不兴议论,城主最忌讳这个了,要让听到了是要抓过去砍头的。”,老板呵呵一笑,“您别不信,前段时间有个酒馆子几个醉汉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些醉话,被人举报给抓走了。”
“这么严重?看来是该谨言慎行。”,将厌挑了挑眉,不再追问。
披风别好银扣,老板把他领到镜子前,大赞着溢美之词,那镜子刚好照出对街,将厌忽然不动了,一个男人倚着路边木杆静静驻足着,视线似乎落在那家旅馆内。——可不正是那身黑色风衣!
他对这伙医师感兴趣。将厌脑海闪出这个猜测。
他想也不想提步追了出去,刚出店门手臂却遭人抓住。
“您还没付钱呢!”,老板紧抓着他的手臂,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乐子。
“我不要了。”,他说着,就单手把那件鹿皮披风拽下来,要走。
“穿在身上离了店,抹完嘴了说不好吃,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老板不放。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多少钱?”,将厌声音冷下来,他作弊进城,行事低调为好。
“不多收您的,两个金币!”,老板一竖两个指头。
野鹿常见且易捕捉,这鹿皮色泽不纯,表皮还有割伤划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哪用得着两枚金币。
知道被当成冤大头,可将厌看了眼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还是从口袋掏了两枚金币扔给老板,选择息事宁人。
收了钱,老板喜笑颜开自然放人。将厌急忙拨开人群冲了出去,这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已不见男人踪影。
下午的旅馆大堂内,年轻伙计正收着桌面空碗,他小心的收起盘子,不想在这短短几天内再打碎第六个,他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欢,可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难住他,还谈什么其他。
他收起桌上最后一个空盘子,余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抬眼一看,是那眼罩男人。
青年逆光走进来,显得个子格外的高,一张苍白的脸在阴影里似乎腾腾冒着冷气,像个刚从墓碑底下爬上来的鬼。
年轻人垂下眼不再看,他尽力忽视掉门口进来的那存在感极强的人。神明为我们带来光明和食物,让我们免于黑暗的侵袭,能以花草树木的汁液果实饱腹,我们得以生存应当感激天神。
感激天神。每个人都跟他这么说,从小他就谨记这个教诲。
他抱着胸前撂高的盘子往后厨走,感到似乎有道黑漆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抬头确认,视野里是男人上楼的背影。
燃着火把的昏暗走廊倒映着行走的人影,软皮革制作的鞋底只发出了很轻微的脚步声。
本想问那伙计一些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知道男人没有离开,目标是那群医师就足够了。
将厌回到房间。他用了大半天在三庄旅馆附近收集信息,然而所得甚少,那伙人期间并未出过旅馆,男人也没在出现,可他并不担心,盯住猎物的蛇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正亮,随意的躺上床,因为一晚没睡,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白硫家的主厅。
空旷的大厅内没有点灯,高处代表主家的石座上端坐着一个魁梧的影子,在其旁边,随着一个佝偻身影。
“长夜漫漫,如今这夜晚叫人难以心安……”
“大人不必忧心,信鸦已带回圣城信件,陛下派来的人马想必不日就会到达乌石。”
“陛下的意思难以猜测,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只盼此事早日有个了结吧,最近可还要加强戒备。”
“是的,大人。”
“普一老先生呢?算算时日,已过去三日。”
“正在城里的一家旅馆歇息,要立即为您您安排接见吗?”
“不。再等等,先叫那兔崽子回来。”
“遵命,大人,我立即去办。”
将厌中途醒了一回。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估计着差不多只睡了几个小时。
窗户外面的街道行人寥寥,灰暗的色调,一个推着车快步赶回家的摊贩,落叶飘了满街。
将厌立在窗边,不远处木头结构的建筑,高高的灰石烟柱停留着一只乌鸦。
天光愈渐黯淡,青年透过窗户笼罩在阴影下的脸庞有种古怪的妖异之感。
而在他后方的桌子,仿佛复制般的面容苍白而静默的垂着眼帘。
男人第二次出现是在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早上。
那时他昏昏欲睡,坐靠在三庄旅馆外的小巷墙角,眼皮像是黏上了胶水勉强挣开着一道缝隙,路过的人们对这幕也习以为常,总有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只能蜷缩黑夜中。
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撑了一天一夜,他打了又一个哈欠,揉揉眼睛打算先回去睡觉,总不能在这等到死。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色身影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将厌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他刚刚还眯缝似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男人竟然一直呆在旅馆里。那刻,他的脑海快速闪过一个疑问,男人难道跟旅馆里的那伙人认识?
然而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这样,有什么必要鬼鬼祟祟。
容不得再多思考。男人出了旅馆一路快走,他连忙起身,差点因为血液不畅的腿摔了一跤,趔趔趄趄的跟上前者离去的步伐,双腿渐渐恢复些知觉,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其后。前方的人步伐稳健。他要去哪里?将厌紧紧的跟在后面。他没有注意到前者不知不觉间慢下来的速度。
经过一条集市时,男人意外地在一个手工摊位旁停住,将厌忙闪到路杆后面,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
男人买了一个手工千纸鹤。他不像是会对这种小东西感兴趣的人。虽然觉得奇怪,将厌没有想太多,继续跟着他。
走到集市的中心,街道更加狭窄起来,各式各样的摊贩停靠在路边,不时还有马车和拉货车缓慢的行在来来往往的游客中。
将厌皱紧眉,他的跟踪距离已经太近了,这地方嘈杂的人群使他顾不上那么多,男人穿梭在人群,一个不注意便失去了身影。
街道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在一群人中,将厌看到那男人过了街,他正跟上,马车悠悠的挡在他的身前,他快步绕过,又被攒动的人头挡住视线,等挤过人群来到对街,他皱着能打结的眉来回的左右张望,人群如潮水涌动而过,已经不见那身黑色风衣。
而在街口拐角处的角落,遗落着一个手工折叠的白色千纸鹤,街道的灰烬清理工提着扫帚走过来,轻轻带进簸箕里。
……
两天来,不管守在那家旅店外多久,他都没在看到男人身影,奇怪的是,一并从未出现过的还有那伙刚刚住进来的药师,他们不下楼,不吃饭,连门都不出,从始至终旅店内只有一个看店的伙计。
这可真是古怪。
将厌背抵着冷硬的墙壁,他从街的对面远远望着旅店那头的动向,天色暗了,街上行人不多,那独自守店的伙计看看四周,关上了旅店大门。
将厌盯着那扇合紧的门,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必须,必须进去瞧上一番。
入夜后,他做好准备再次来到这儿,然而这次,恰好看见从旅店里推门出来的男人。
街边矗立的灯笼把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男人牵了路边的马,没有半点停留,上了马向南而去。
望着眨眼间没进黑暗的身影,将厌怔了片刻立即拔脚去追。
南边是一整条花街,街边挤着成排的妓院,家家妓馆门口挂着一盏盏昏暗的灯笼,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一盏盏连在一起倒也显得强盛,光线像是荡起的微波似的,暧昧的摇晃在充斥欢声笑语的街巷里。
将厌追到这里便失去了男人踪影,他一家家店看过去,顺着街边缓慢的走,那匹马儿总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条街人流密集,各式各样的人流连其中,揽着女人的中年男人,结伴成群略显生涩的年轻小伙,路边躺倒的不省人事的醉汉,每个人,每个不同的人都被这样昏晦而妖娆的光缠卷着,一同化成这街巷的一部分。
街边,一家妓馆的门被从里推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嬉笑着出来,他们勾肩搭背的走在街上,远远就能听到几人夸耀自己刚刚雄伟战绩的声音。
“嘿,嘿嘿嘿,那个小妞真不错啊!”
“切,毛都没长齐吧,我可对这种小孩不感兴趣,哪有两个大奶子好摸。”
“大奶子好,小奶子也好,还有更好更有趣的……”
“什么啊?你他妈的倒是说下去啊……”
“——嘿,小哥。”
——将厌侧头看向拉住自己胳膊的手,那是一个男人干瘦的手。
拉住他的男人有着一对大小不一的眼睛,蜡黄的脸,兴许是酒还没醒,那对歪斜的眼睛所射出的视线让将厌很不舒服。
那视线肆无忌惮的舔舐着他的脸。
“玩玩啊?”,像是蜗牛爬进耳道,留下一滩黏液般的声音。
男人冲他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咧着嘴笑了两声,似乎势在必得。
不管这个男人的笑容还是手都让他胃里翻搅。
将厌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够。”,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加深了笑意。
男子脸色顿时难看。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有人侧头注目,又快步离去。
在这条街发生此等事实在见怪不怪。谈不拢的价格,随处可见的交易,醉汉的争吵是这条花街每日必有的表演节目。
“这点还差得远,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吧。”,将厌大声说,不像在谈论肮脏的性交易,俨然一副义正辞严的姿态。
没料到青年会这么说,男子僵住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我看你是找死,贱货,爷今天就用三枚铜板玩烂你。”
说完,他向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男人立即心领神会,逼上前围住将厌,男子狞笑一声,挥舞拳头朝将厌砸去,就在这瞬间,只听一声哀嚎,男子捂着腹部摔飞在地。
衣服上赫然印着清晰的脚印。
见同伴吃亏,几个男人霎时一拥而上,这群人整天酒色度日,身体早就是空架子,没有几下,几人均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将厌停在那面色蜡黄,因为疼痛五官扭曲一起,更显丑陋的男子身边,弯下腰,从男子口袋摸出三枚铜板。
“我收下了,你这条命够了。”,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跨过地上的身体,沿着街道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夜更深,花街越是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人穿着简陋或昂贵的服饰,汇集在这条不知疲倦的欲望长流。
一家挂着暗红灯笼的小馆子默然的立在路边,马夫打扮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黑马往后处的马厩去。
将厌停下前行的步伐。那男人在这里。
他推开妓馆那扇虚掩的木门进去,昏暗的蓝色灯火中浓烈而甜腻的味道扑了满面,脂粉味混合着不知什么材料的廉价香精,像一团腐烂的花,叶搅拌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浑浊的臭气。
他尝到胃里泛到舌尖的酸,更难受的是,他的脑袋也被这味道弄得胀痛起来。
店里没有多少人,看起来生意一般,靠近门口的软垫坐着几个女人,在将厌进来的时候便齐齐簇拥过来,蓝光下浓妆艳抹的五官,挤着媚意十足的讨好笑容,脸上盛满欲望,无一丝生气。似人也不似人。
看着这些女人张合的鲜红嘴唇,将厌拨开一双双拉扯着自己的手,往更里处的楼梯走去。
“诶,您可不能上去呀!”
一个嗓门发尖的女声制止了他。
将厌回过头,看见是个丰盈的中年女人,耳垂被一对夸张的纯金耳环扯得老长,随着她急步走来的动作来回摇晃。
“上面都是客人歇息的地方。”,女人陪着笑,一张嘴涂的如血。
他明白。
“让她跟我上来。”
随手一指。不知道指向人群里的谁,在女孩儿们是她,还是她的细碎声音中,一个化着不和谐妆容的女孩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的被凸显了出来。
女孩看着约莫十四五岁,脸颊的两团“猴屁股”像小孩偷拿了妈妈的脂粉。
将厌已经上楼。
“就是你。傻愣着干嘛,去啊!”,上了年纪的女人两道描细的眉一竖,瞪向女孩。
女孩吓得连忙闷头跟上楼梯的人。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保持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将厌没管跟上来的是谁,谁都可以,只要别碍他的事。
二楼并排着六间卧房,每间都紧闭着门,他往前走着,忽然听到隐约的声响,那是从第二间房传出的动静。
“你先去房间,我等会来。”,他停下步子,对身后的女孩说。
女孩明显愣了一下,有些迟钝的点点头,在进房间前,她说,“您要快,快点,妈妈,妈妈有时候会上来检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若蚊子,也没管将厌听没听清,说完便憋红一张脸闪进了房间。
将厌点点头,等女孩进了房间,便朝着传出声音的那间房走去,他听到了女人嬉笑的声音。
妓馆每间房均没有配锁,也许是为了保证底下的女孩安全。他将那道没有锁上的门推开一道缝隙,女人的嬉闹声更清晰了,他将门更推开一些,以便能看清房间里面的情景,这一看让他有些惊讶,房中央的床上竟都是女人。
两具女性躯体赤裸着交叠一起,她们以手抚慰对方,以嘴唇渴求对方,旁若无物的沉浸在欢爱里。
将厌轻轻带上门,往下一间房走去。
第三间是个干枯的老头,老头体力不再,只得以道具摆弄床上女人,稍解憋苦。
下一间是个空屋,屋里堆放着各种箱子旧家具,窗户光秃秃的剩个窗棂,黑洞洞的窗外吹进来阵阵冷风,看样子是个储物间。
他看了看到头仅剩的两间卧房,走到第五间,里头传出些细微的响声,将厌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他握住门把的手有了轻微汗意,有点紧张,那男人就在这儿,他莫名确信。
深棕色的门轻巧的向里滑开一道缝隙,木头亦或桌椅嘎吱摇晃的声音清晰的飘进耳里,从那道缝隙中,能看到一个女人赤裸的身影,女人被按在桌边,脂肪充足的乳房像是一对快要滴落的水珠,随着身体的前后摇晃而来回晃荡,卷曲的棕红长发散乱的垂在她脸庞,使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然而她混乱的喘息,甜美的呻吟,足以泄露主人此刻的心情。
那施与她快乐的源头时快时慢,极富技巧性的动作使女人不得自己的昂起脖颈,凌乱着头发下的脸庞潮红,表情像是经过极度愉悦后的疲累,又像是身处巅峰的迷乱。
一只苍白的大手从女人身后伸过来,夹住女人备受冷落的乳首施以刺激爱抚,同时更激烈的加快了冲撞,女人的呻吟变得促狭,她转过头来想说些什么,然而出口的声音只是无意义的破碎音节,身后的动作并没有因此有半分放缓,反而冷酷的揉捏起那颗可怜的小小肉球,承受着两处夹击,女人喉头迸出一声高亢的呻吟达到了高潮。
然而,还远远没有停止,趴在桌上无力动弹的赤裸身体依然在随着身后动作前后摇晃。
将厌将门更推开一些。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衣着完整,甚至连那顶宽檐帽子也未取下来,他的身体包裹在风衣下,银发随意的别在耳后,只给了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明在干这种事,却看起来没有一点意乱情迷,他的嘴唇微张着不断作出来回吐息的动作,那双原本淡薄的唇竟也因血气上涌而红的娇艳,男人没有停下手里动作,他依然轻柔的爱抚女人的敏感处,从胸,乳,腰,腹,划过肌肤的每一寸,女人再度有了欲望,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呻吟。
风衣的下摆在空中来回晃荡,勉强遮掩下的性器随着愈渐大的幅度显露出狰狞的身姿。
——小臂粗的紫红刑具,进出在女人下体。
——真像受刑。
一时间,将厌忘了接下来的动作,他愣了一秒,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几个男人的嚷嚷,夹杂着那个老女人发尖的嗓音,他模糊的听出在喊着要检查什么。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已往楼上来。
像是突然破掉的气泡,他回过了神。
“啊……,外面,外面发生了什么?”,房间里,女人喘息着。
察觉到她的不安,男人抚摸着她那头漂亮的深色红发,“专心点,可爱的小姐,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不,不……有人上楼来了,我们……”
“就让他们来吧,又能怎样呢?”,男人说着,缓慢的挺动起腰身,“这些官老爷们偶尔从女人床上醒来的时候,也会想要慰问一下他们可爱的民众呢,兴许又到了缺钱的时候,相信你的妈妈能够处理好,小姐。”
“听,他们到了。”,男人倏地抬头看向门口,房门虚掩着,他并未移开视线,而是随意的摸上身下人那对饱满的乳房,引得后者再次喘息连连。
帽檐下碧绿色眼眸好笑的眯了起来,像那种古老且价值不菲的猫眼宝石。男人盯着空无一物的卧房门口处,嘴里发出哧的一声讥笑,手上仍没有停止爱抚女人的动作,女人的呻吟愈渐大声。
他倏然收回视线,俯身女人耳边。
“我怎么觉得,你这只红色小猫喜欢这样呢。”
房间内再次响起激烈而火热的肉体撞击声,和甜腻的呻吟。
桑卓玛带着一脸讨好笑容的跟在士兵们后面。
“哎,大人,楼上都是些歇息的客人,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不会有违禁品的……”,只是笑容多少有几分僵硬。
这群士兵进来就嚷着检查,推推搡搡,万分无礼不说,还吓走了她一伙客人,也不知要检查什么,前段时间刚收了一笔营业费,是的,营业费,城里的每家妓馆都必须交取的费用,从原来的固定日期,到现在的她短短一个月已经上交五次!五次!!
好吧,说回正题,她不知道这群吸血鬼这次来又要搞些什么花样,总之她桑卓玛的店可从来没有那些害人玩意儿。
“塞缪丝”——那些邪恶的白色晶体,无论在任何城市都是绝对禁止的。话是这么说,可黑白的世界,必然存在灰色,如果你有心寻找——
——在城东的一家杂货铺子里,对,就是门前放着一座傻兮兮的狐狸雕塑的那家,对着黑皮肤的胖老板说一句“格力安”,他便会朝你伸出一个旧得能当烧火棍的烟斗,这时候,你只需悄悄放进一枚金币,便能得到一袋比指甲还小的玩意儿。
桑卓玛很少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她底下的女孩绝不允许染上这可怕的东西,如果有万一,如果有万一……她在一年前赶走了这样一个。
士兵们上了楼便直接粗鲁的推开了第一间卧房的门,两个女人尖叫一声慌忙扯过被子掩住身体。几名士兵交换着视线。
桑卓玛看到他们摇了摇头,继续向下一间房走去。
“哎哟,没事,什么事也没有,真对不住了,就是照常检查,您继续玩……”
女人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连连安抚房间里两个明显吓呆的女人,然后体贴的带上房门,裹得紧紧的胸脯颤动着,跑向正要推开第二间门的士兵们。她沉重的金子耳环像要撕裂耳垂般晃动。
房间里,女孩独自坐在床边,不安而无措的注视着门口突然闯入的一群人。
桑卓玛转了圈眼珠子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刚才上来的男人身影。随即她瞪了女孩一眼。女孩显得更加害怕的扣紧了床单。
“我叫她把房间收拾干净,你们看看,合着在这里偷懒,现在这些贱丫头真是越来越油滑了。”,她讪讪笑着。
当然不是大发好心。
她料想这群士兵极有可能在找那男子踪影,既然人都跑了,何必再给自己多找一桩麻烦事。让她咬牙切齿的是,这不长脑子的东西恐怕钱都没要上,待她之后跟她算账!
士兵没有起疑,转身走向下一间房。
“这是间空屋,大人。”
打开门的士兵发现这确实是间空屋。屋里黑漆漆的,走廊的光照进去,勉强能看清堆叠的家具轮廓。
士兵提着油灯踏进门,因为窗户一直打开着,屋里倒没有任何发霉或者灰尘的味道。他四下转了一圈,又提着灯走到空荡荡的窗边朝下望,下面漆黑一片。
没任何发现。他朝后面的同伴摆摆手,转身离开。
黑暗里,能听到很近的马儿不安的来回踏步的声音。这里似乎是在妓院后面的马厩。
将厌在一片漆黑中摸着墙壁缓慢的前行。
当时听到声音,他便从房间窗户跳了下来。身份不明,只能躲为上策。
摸黑到墙壁尽头,不远处的主路灯火通明,人声喧腾。镇定的融进人流,那家挂着红灯笼的旅馆门口依然留守着两名士兵,他们的身影在将厌身后越来越缩小,直至看不见,他逆着不断涌进来的人潮,离开了这里。
旅店似乎并未遭到士兵的突击检查,回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准备关店,伙计坐在一旁翻阅一本时下流行的故事书。
见将厌这么晚回来,老板娘没有多嘴,打了一个招呼便继续收拾柜台。一旁的伙计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专注在故事书上。
将厌轻叩了一下桌子,伙计抬起放在书本上的视线,用一对蓝眼睛盯着他。
“帮我弄桶水来,谢谢。”
……
十分钟后,将厌泡在了浴桶里。
从妓馆带回来的一身甜腻得发晕的脂粉味儿,到现在才放过嗅觉。
热水流过肌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找到了男人,可是竟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看来还是不得不进一趟三庄旅店。
然而,隐隐的,有一股不对劲儿的感觉紧缠着心脏不放,从始至终一直存在……在这趟妓馆看到男人的一刻达到巅峰。
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你知道,命运总喜欢在最后跟你开个大玩笑……
他摇摇头,希望只是个错觉。
房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后仰着头靠在浴桶边缘,视线上方是旅店的深色木质天花板,天花板布着几块黑色霉斑,那是长期潮湿导致。
温热的水细致的包裹着身体的每一处,热气轻抚脸颊,温暖而舒适的感觉令每一个毛孔也放松下来,他难得的感受到了安宁,他放缓呼吸,由自己的意识愈渐沉寂,他的视线充斥迷蒙的白雾,他看见那几个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在半阖的视野里放大,缩小,放大,又缩小,像种能够使人忘却一切的催眠……正当他的眼帘即将彻底闭上时,视线忽然晃了一下,冷不丁闪过男人那根进出在女人体内的紫红玩意儿。
——将厌打了个激灵,猛的直起脖子。
他看了眼水里半硬的分身,脸色难看的像吃了一只死老鼠,他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已经这么饥渴了吗?有到这种程度吗?而且为什么……他很确信,使他产生冲动的并非女人肉体。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比起男性的欲望,他更想得到的……是对那畸形之处的抚慰。
早已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如果一开始还能说是违背意愿,那么现在,他喜欢,或者说需要,他需要被那种滚烫而鲜活的东西填满……
他自嘲的想着,摸索到自己下身,对那地方进行熟练的抚弄。
插入。
刺激。
扣弄。
再熟悉不过的事了,可是这次,无论再怎么粗暴的对待自己,弄到手臂酸麻,他也无法得到满足——
只有更汹涌的……
汹涌到好像化身为欲望本身的自己。
他自我厌恶的皱紧眉,胸膛起伏不定,吐出的气急促而滚烫,他不再继续,而是靠着浴桶不断的反复深深吐息。——他天真的以为还能掌控这具身体。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不大不小的一声敲门,接着是那年轻伙计的声音。
“晚上好,客人,老板娘吩咐我送来厨房当天没有售完的酒酿,是赠送给客人们免费品尝的。”
年轻人一口气说完,门的另一端便没了动静。
沉默在狭长的走廊缓缓扩散,在他几乎要认为房间里没人,准备离去时,面前深色的木门忽然向内拉开。
可怜的小伙子瞪大了那对蓝色眼睛,他显然受到了一定惊吓。
——那男人竟然没穿衣服。天呐!
结不动的站在门口,他拿着餐盘的手一点点变得僵硬,他的眼睛眨也没敢眨,门内的男人赤裸着全身,他的肌肤挂满水珠,正不断的顺着线条流畅的胸膛,小腹,小腿滚落到地上,润湿了脚底的地面。
他的某个部位甚至还精神抖擞的冲他昂扬着脑袋。虽然同为男性,结还是撇开了眼睛。
他的家族没有教过他如何应付现在的情况,这……太失礼了。
“客,咳,客人,您的餐。”,他的声音像是缺了油的滑链一样生硬且干涩,至于眼睛,只是像沾了胶水似的牢牢固定在男人脸上。
“放那边。”,男人侧过身示意放在屋里桌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年轻的伙计仍在发愣,他直直盯在男人脸上的眼珠像两颗无处安放的玻璃珠子。男人的脸比平常要柔和,那双纤细的眉放松的舒展开来,嘴角不再又臭又硬的,似乎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紧紧抿着,平常颜色淡薄的唇此时像是蔷薇花瓣一样泛着湿润的粉色,肌肤由内到外的透着一抹薄红,他似乎难以平复呼吸,微张的唇喘着气,光洁的胸膛并不平静的起伏着。
气氛变得愈加古怪,结感受到一股魔力般莫名的冲动,这股冲动源自哪里,要去何处,他感到迷茫。他张合了一下抿着的嘴唇,什么都没有说,除了下意识漏了一拍的呼吸,似乎蜻蜓点水般的表达着什么。
也许是嫌他干杵太久,男人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看着那只眼睛里呆愣的自己,年轻人仿佛当头一棒的回过了神。他睫毛轻巧的颤动了一下便立即垂下眼绕过那具赤裸的身体进了屋。
经过的时候,男人身上残留着那种潮湿的,余热未散的气息。
他听到自己稍重的呼吸。
一声很轻的响,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他放下餐盘,房间里缭绕的热气熏热了脸,那赤身裸体的男子似乎来到他身后。
“你跟那女人只是简单的床上关系吗?”,背后的声音问。
“您说什么?”,他转过身。发现男子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对方睫毛上挂着的晶莹的水珠。
“我说,你跟楼下的胖女人只是发生关系还是真的有感情?”,对方再一次重复。
对于这件不算秘密的秘密被挑破,结第一次感到被人冒犯。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请让开,先生……你让我感觉很不好。”,他皱起眉头,表情显得愠怒。
“好吧,我不是非得知道答案。那么,有试过其它性爱吗?”
对方说着忽然更靠近了一步,此刻的姿势,就像贴在他脸颊边,以要接吻的距离说话一般。他感觉呼在脸上的热气,还有隔着衣服传来的属于另一人的体温。
“我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他别过脸,盯着旁边那张凌乱的床,停顿一下又补充,“……也不喜欢男人。”
男人没有说话,而像是听不懂他的拒绝一样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结意识过来开始挣扎,他拼命甩动手臂,然而下一秒,在触到那地方时,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推拒的手臂猛地使力,后者猝不及防的撞上角落的衣柜,狭小的房间响起一声伴随男人痛哼的异响。
“你……”
漂亮的蓝眼珠在眼眶里剧烈颤动,结看着那个被自己推开的赤裸身体的人,眼里汹涌的情绪像是暴雨中涨潮的海面。
那种濡湿的,柔嫩的,紧紧缠裹着他的……
将厌不说话,他揉着撞疼的肩膀倒抽冷气,疼痛真是个好东西,他找到了更好的平息欲火的法子。
所以,他现在只想揉揉发疼的肩膀,如果还不够就再给一刀,如果疼痛能让人清醒,可比找个男人干自己那个畸形的洞好。
“出去。”
他的语气冷淡的像是刚才干出那番事的与自己无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失去耐心。
年轻的小伙儿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仍沉浸在震惊中。
“你,那个是什么……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
语无伦次的年轻人没察觉到后者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再多说一个字,将厌都能把他扔出去。
“是,就像你看到的,是个怪物,或者邪物,你爱用什么词汇都好。总之现在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事已至此,他没了好脸色,鬼知道他刚刚脑子坏掉在干什么!他差点成了这具身体的奴隶!
年轻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对蓝色瞳孔射出来的视线执着而明亮,那对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刚刚我还有点兴致,现在多谢,已经没了。”,他拿过床上的衣服挡住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孩在自己身体的视线。
比起身体的赤裸,有种里外都被看得一干二净的羞耻感,这种羞耻和惊慌让他的态度更加恶劣。
他刻意的瞥了眼结深色工作服下顶出的明显轮廓,恶意的刺激年轻人的自尊。
扯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还想做啊,不是能好好硬起来吗?呵呵,我大概吓到你了,如果你需要补偿——”
年轻人的脸色在将厌的话语下一点点变得难看。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