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 第45
“而今日,皇贵妃娘娘却故意纵容恭妃,还非要我来蹚这趟浑水,要恭妃跟我做下化解不开的仇?还是要看看我们有几斤几两?谁胜谁败?皇贵妃娘娘好深的打算!”金氏叹气:“贵妃妹妹何必防备我呢,在这宫里,袁妃已经深恨毒了你,孙氏的心机可比我还要深,妹妹这样入宫来,身世可是个大问题,若无我帮忙庇护一二,光一个孙氏,你就应付不来的,让本宫瞧瞧,妹妹在陛下心中的斤两,以后本宫也好与妹妹做盟友,在宫里多个朋友不比多个敌人强,难道不好吗?”“就算没有今天的事,袁氏迟早要找你的麻烦的,妹妹之前将陛下留在骊山行宫那么久,可是让袁妃吃了个闭门羹,她是不会跟你结盟的。”温婵不动声色:“哦,那皇贵妃娘娘,想要什么呢。”走到御花园,袁氏居然就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她痴痴呆呆的站在那,只是看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太液池桥边亭中,姜行正与一女子谈笑风生,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冷肃脸上,居然带着那般温和入春风般的笑意。这些后妃也跟姜行相处过,并非完全摸不透他的秉性。他冷淡且不爱说话,就算与后妃同桌用膳,不得不应付她们的时候,也是少言寡语,别说调情,就算是笑都没笑过。孙蓉自嫁入广王府,明面上侍寝过,可姜行却只是住在美人塌上,从没碰过她,入府三年有余,她至今仍是处子,这种荒唐又让她颜面无光的事,怎么可能出去大肆宣扬,她亲娘早逝,爹爹又是个古板文人,这种事也不能跟爹爹说吧。要怎么说?难道要她直接说,夫君没有临幸我,没有跟我做夫妻之事?她不仅没脸说,而她那个古板的文官爹爹一定会认为,是她的错,不能得到夫君的宠爱,不能为夫君诞下有孙氏血脉的子嗣,她爹爹一定会送别的孙家女儿入宫,到时候她就真的没有价值了。孙蓉也旁敲侧击,试探性的问过金南烛等人,陛下是否临幸过她们,很隐晦。然而这些人都是脸红,羞涩,完全就是一副少妇情态,孙蓉只能泄气。看来陛下只是不喜欢她,不要她。可就算是曾经最得宠的袁妃,袁妃那般单蠢叫人生厌,叽叽喳喳嘴巴一刻不停,然而姜行却纵容她,由着她在那里絮絮叨叨,也没有斥责过。袁妃自忖最得宠,也从未得到过姜行,如此面对面的笑意,畅快而温柔,这般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高兴。远远的看过去,那姑娘乃是未出阁的少女打扮,一身水红衣裳张扬又浓烈,仿佛迎面扑过来的一团大火团,而那姑娘笑的灿烂的如三月的阳光,便是她们这些深宫中的女人看来,也会觉得心中有几分高兴。袁妃愣愣的看着,已然忘了说话,她从未见过陛下那般高兴的样子。“从没见过陛下这么开怀的样子。”有人已经提她说了,是皇贵妃金南烛。她满脸感叹,眼神中有几不可见的幽火,颇有深意的看了几眼温婵,却见她依然满脸镇定,仍旧恬淡的笑着,不由得暗自生了佩服,现在贵妃是最得宠的,不论陛下是否变心,或是再进新人,首当其冲被分宠的,就是贵妃,她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心中又有几分悲哀,贵妃已经生的如此绝色,哪怕是女子瞧了,也是我见犹怜,她所见过的,没有一个能跟贵妃相较。金南烛想,若自己是男人,遇见贵妃这么美的女子,也一定不会在乎她成过婚,嫁过谁。可这样美,这样得宠的贵妃,竟也要面临失宠,成为昨日黄花了吗?帝王的宠爱,竟如此凉薄?“那女人是谁?”袁氏脸上满是嫉恨,瞥见金南烛温婵等人,忽然想起自己还要与贵妃挣个分明,立刻收敛那含着毒汁的妒忌:“诶哟,皇贵妃可是说对了,就没见过行哥哥这么温柔的样子,贵妃娘娘,行哥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她看了你一眼,脸上满是得意:“不会,行哥哥对你也没这么温柔吧,真是可怜阿,贵妃娘娘,刚一进宫就要失宠成了旧人了,哈哈。”她满是幸灾乐祸,温婵只是垂眸,心中并无波澜。“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岂是我们能够置喙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陛下愿意,着天下的女子都是陛下的。”温婵说话是滴水不漏,袁妃撅着嘴冷哼几声随即笑道:“贵妃也就现在能嘴硬几句罢了,等你真失了宠,本宫等着看你的笑话!”她倒是得意洋洋:“本宫跟陛下的情分却不同,陛下把本宫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温婵不做声,不愿参与这种没有意义的口角之争。倒是皇贵妃语气淡淡:“恭妃,你入宫来,是来服侍陛下,来做陛下的妾妃的,不能履行室人之责,陛下把你当做妹妹,你觉得是什么好事?”袁氏脸一白,仍旧嘴硬:“至少,我不必担心有一日会因为容颜老去而失宠于陛下!”“却也不知那姑娘是谁家的,竟能让陛下有几分笑容,若是入宫来……”孙氏咬着嘴唇,声音虽轻,却如同大钟敲在众人心坎。皇贵妃召来身边宫女:“过去跟方内侍说一声,就说……”她顿了顿:“就说众位妹妹们来了,贵妃也在,快去禀告一声。”宫女做事麻利,小跑过去,而方内侍也瞧见了他们,去禀告了姜行,姜行转过头来,便看到一群打扮漂亮的莺莺燕燕,然而他瞧不见旁人,大步走来。“今日怎么有心出来了,手怎么这样凉?也没拿个手炉?”姜行握住了温婵的手,责备的瞪了一眼辛夷,认为是她没伺候到位。辛夷气的要命,手炉她拿了,可在皇贵妃的承明宫,还是挺暖和的,出来时,大家都没拿手炉,温婵又要陪伴皇贵妃左右,不愿搞特殊,自然也没拿手炉,又在那里陪着众妃站了半天,看他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怎么可能手不凉?都是姜行的错,绝不是她服侍的不好。若不是皇贵妃等人也在此处,辛夷就要替温婵问一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姑娘是谁?金南烛心底哦吼一声,挑了挑眉,真是,从没见过陛下这么体贴紧张过谁,这个温贵妃,果然还是不同的。“陛下,妾身不冷……”温婵实在受不了,她都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孙氏等人的眼神倒是隐晦一些,袁恭妃都要把他们交握的手盯出一个灼热的洞来了。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没抽动。温婵咬住了下唇,觉得实在难耐。“多穿些,现在外头冷,你身子弱受不得冻。”他居然亲自给她拢了拢大氅,雪白的毛领在她脸处簇拥着,衬着她的脸蛋更加白皙,因为羞涩,温婵的脸颊还蒙上一层红晕。“陛下,姐妹们还在这……”她在提醒他。姜行眼睛瞥过去,扫视了一圈,除了袁氏还不服气的扬着头撅着嘴,其余如皇贵妃孙昭仪,俱都低眉顺眼,不敢有什么意见。他走了过来,那个红衣姑娘居然也跟了过来,此时众妃才看到,来的并非是一位姑娘,而是两位,除了那个明艳张扬的红衣闺秀,还有一位身着淡青素色衣裳的女孩儿,站在那姑娘身边,这个淡青色,居然也生的十分秀致。虽瞧着,比不过温贵妃,但也是难得的美人儿。那姑娘瞧见众妃,目光掠过温婵,吃了一惊,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陛下,这两位姑娘是……”金氏作为名义上的后宫之主,自然要主动问一问,不仅是她好奇,后宫诸姐妹都很好奇。姜行握着温婵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众人瞧不到他们俩手上的官司,姜行有些漫不经心,袖子下却一直在把玩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握过去,轻轻扣她的指甲,挠她的手心。温婵的脸都红了。“姑娘为何惊讶?是没见过陛下与贵妃娘娘恩爱模样?”孙昭仪笑着问,却是在试探,想要套出点话来。水红衣裳的少女温婵确实不认识,但淡青衣裳的少女,她很熟,这是容真,贾家九娘的狗腿子,梁朝代还在时,她爹是御史大夫,也是个不小的官了,在西京,容真倒是颇有才名,她与她年级相当,但与温婵十六不到就因陛下赐婚嫁给三皇子不同,容真直到现在,也不曾婚配。容真转了转眼珠,福身行礼:“臣女给陛下,各宫娘娘请安,娘娘们吉祥荣安,臣女出身容氏,小字真,这位是我表妹,姓封名玉仙,父亲是翰林院编修今日因太后娘娘的拜月宴,臣女与表妹才能入宫见识见识,没想到在御花园巧遇了陛下和娘娘们。”“哦,是太后的小宴阿。”金氏笑了笑:“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召你们入宫也挺好,算是替我们这些儿媳们尽孝了。”“臣女方才失态,请娘娘们恕罪。”“所以你到底惊讶什么,说话绕来绕去,跟那些西京女人一样,叫人生厌。”袁氏一脸不满,她的直言不讳着实让容真这个西京贵女不太适应。“臣女方才见到贵妃娘娘有些惊讶,贵妃娘娘与臣女的旧识有些相似。”“哦,那旧识是谁,让你如此失态?”孙昭仪很是好奇。容真笑笑:“是前朝豫王妃温氏!”她又急忙道:“不过贵妃娘娘也姓温,既也是温家女,想来与前朝那位王妃有血缘关系,有些相似也是常事,是臣女大惊小怪了。”容真如何认不出她?分明就是认出来了,故意转着圈的说。温婵有些不耐,从前她就不喜欢跟这些长着十八个心眼子的西京贵女们相处,容真攀附贾九娘,因“陛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叫住姜行的既不是皇贵妃金氏也不是袁恭妃,居然是那位封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姜行却没生气,反而有些和颜悦色,目光甚至有几许和蔼,并没有因这姑娘唐突的举动而降罪,他袖口下的手,还在握着温婵,温婵顿觉,他拉着自己手的样子,古怪又别扭。或许别扭的只有她。“陛下刚才说,想去广陵山一睹雪景,是真的吗?您说臣女穿着这一袭击红衣,很衬雪景,陛下何时才能再去呢。”说到此处,封姑娘居然红了脸,垂下头,不断的扯着手里的帕子,那种少女怀春的模样,任是谁都能看得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姜行陷入沉思,甚至还有点怀念:“哦,你想去便去吧,广陵山的雪景,确实很美。”封姑娘惊喜抬头:“那陛下是……”话没有说出口,姜行就已经拉着温婵走掉了。封姑娘有些失落,袁妃的眼睛都已经要冒出火来,恨不得把这个当着嫔妃的面,都敢勾搭陛下的女人,脸都挠花。容真慢条斯理:“玉仙,你得高兴,陛下不是答应了你一起去赏雪景。”封玉仙有点懵:“陛下……答应了吗?”“那当然,陛下说广陵山的景色很美,还说想去便去,这不是答应了你是什么呢,君无戏言,陛下可是九五之尊。”封玉仙高兴起来。容真瞥了一眼眼里冒火的袁妃:“不知何时陛下会带你一起去,玉仙你可要好好做准备。”她的心思,袁氏那个蠢货听不出来,只会争风吃醋,可金南烛却听的分明,她的脸色也有些冷:“行了,容姑娘,封姑娘,你们可以回长秋宫了,想来太后的人寻不到你们,也会着急,这御花园乃是建章宫之所,没事不要乱跑,以免冲撞贵人!”封玉仙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被容真拉住,抢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