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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无妨,”谢执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左右那东西不算多急。”

“你我只怕还要久待,等过几日,府中安定下来,再趁着夜去找就是。”

直言谏

周潋赶回前厅时,筵席已经撤了大半。

赴宴的宾客三三两两告辞,周牍换了件团花锦袍,正立在堂前同人寒暄,脸上罕见地带了极深的笑意出来,很是热络的模样。

见着周潋匆匆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嘴角压着低声斥道,“宴中无故离席,半晌连人影都找不见,谁教你的规矩?”

说着,见周潋没什么动静,又抬起手,眉眼一斜,急急朝着眼前人示意,“见着了贵客,还不上前来问好?”

“这么些年的礼仪诗书也不知学到哪个的肚子里去了。”

周潋听见这话,堪堪在二人面前顿住了脚,袖手在一旁,眉眼半垂,眸光微冷,并未开口应声。

“周翁言重了,”方才同周牍对话之人先开了口,微微笑着,打圆场道,“素闻令公子雅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名不虚传。”

“周翁教子有方啊。”

“杜管事说哪里话,”周牍忙道,“犬子无状,倒叫您看了笑话。”

“来日里,若是能得您指点调拨几句,才算这小子得益呢。”

“周翁何必自谦,”那位杜管事着一身滚银绸衫,背着手,略挑了挑眉梢道,“小可不过是人家手底下办事的,哪里谈得上指点二字?”

“不过,”他下巴微微抬起,神色里带出几分掩不住的骄矜来,“若是事成,得了上头的心,来日里咱们打交道多了,您还愁令公子没个好前程吗?”

“是是,”周牍面上的笑纹更深了些,“往后还要烦劳杜管事费心,多替周家美言几句才是。”

“周翁客气,”杜管事掸了掸袖口,抬眼道,“您这边上了心,事情办得漂亮,往后,自然是一路顺顺溜溜的。”

“指不定,我到时还要仰仗您提携呢!”

“不敢不敢,”周牍陪着笑道,“杜管事眼明心慧,胸有丘壑,哪里是旁人比得了的。”

那姓杜的管事瞥了他一眼,停了片刻,才提了提唇角,“那便承周翁吉言了。”

“成了,我这一遭也是为了祝寿来。如今寿礼亲自交到了您手上,这活儿也算了了。”

他说着,朝周牍拱了拱手,“府里头还等着复命,就不多叨扰周翁了。”

周牍将人一路送去了府门前,亲自擎了车帘,将人送进马车里,瞧着车身渐远,隐没在巷子口处,紧绷的肩才微微垂下去,呼出一口气来。

“老狐狸。”他对着四散的尘灰,抖了抖衣袖,低低骂出一声。停了会儿,又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站着的周潋,叱道,“方才怎么回事?”

“杜管事有意赞你几句,你倒好,木头桩子似的立着,话都不知道说一句。”

“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哑巴了?”

“父亲既说是贵客,总要同儿子说清楚,这是打了哪家府上名头的贵客。”

“否则儿子糊里糊涂,即便是要恭维,也不能似父亲这般周到,四角具全。”

“还是说,”周潋抬起眼,同他目光对在一处,声音冷冷道,“父亲心中觉得不妥,所以不敢同儿子提及?”

“放肆!”周牍猛地转过身,面似寒霜,“照你说来,倒是我的错处了?”

周潋抿了抿唇,垂下眼道,“儿子不敢。”

“你不敢吗?”周牍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不由得厉声道,“我看你敢得很!”

“宣州三月,倒是惯得你胆子更大起来。”

“我原本压着,不欲同你多计较。想着来日久了,你总该明白我这一份苦心。”

“如今看来,倒是我白操了这份心,纵容得你连忤逆之言都讲出口。”

“怎么?竹轩里跪了一场,还没叫你那脑子清醒过来?”

“儿子不过据实而言,何来忤逆之称,”周潋抬起头,声音清朗,目光澄然,没有半分畏惧之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之间尚有铮言纳谏一说,遑论父子。”

“那位杜管事究竟是何许人,背后是谁,父亲心中明镜一般。与这般人往来,同与虎谋皮又有何异?”

周牍的目光落在周潋身上,深幽复杂,叫人看不透其中所想。后者同他对视着,神色整肃,并无丝毫退缩之意。

停了不知多久,周牍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罢了。”

“我此生只得你一子,这世上父母多为子女计,多说总是无益。”

“你且回去歇着吧。周全那里备了醒酒汤,叫你随身的小厮去领了来侍候喝了,免得经了风头疼。”

周潋默然,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手背上淡青的血管因用力而绷起,过了不知多久,又泄气一般地松开。

“是,”他低声应道,“多谢父亲关心。”

周牍像是疲累了一般,背转过身,慢慢地朝着府中走去,声音随着脚步声递过来。

“水路难行。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日吧。”

周潋顿了下,淡淡道,“宣州那边的铺子刚刚安顿好,若是离得久了,只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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