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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王相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止不住地高兴,看何相的意思,是不敢居功了。

何相诚挚地道:“圣上已经赏赐过,封爵我就万万不敢再领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呐!我这身子就这般了,死不了,也好不起来。明朝我会进宫,去向圣上言明心意。”

程子安听得很是感慨,王相是难得的聪明人,但聪明人有时不一定看得清。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能做到。

权势富贵动人心,人心永远不知足,能拿得起,舍得下,才是真正大智慧。

何相在心机,处理政事堂的公务上,远远不及王相。

但在胸襟气度上,何相远胜王相。

王相笑道:“何相谦虚了,照着你的意思,这份功劳,当算在程尚书的头上。”

该得功劳的程尚书,暗自翻了个白眼,对何相道:“何相有大智慧,我远不及也。今朝前来,我还打算向何相请教一些兵营中的事情。此次打仗,伤兵共计千余人,关于这些伤兵,他们以后的生计艰难,我就无需赘述了。”

何相神色一下黯淡下来,苦涩地道:“上了战场,无论兵还是将,皆是同胞兄弟。我这个统领,见到他们受伤,生活没了着落,却无能为力,心中一直不得劲。”

王相皱了皱眉,道:“程尚书可是打算替他们谋求生路?”

何相眼睛一下亮起来,期盼地盯着程子安,抚掌笑道:“我竟然都差点错过了,还有你在,你的脑子好使,办法多,你快替他们想想办法!”

程子安道:“两位都知道,户部在前一年,就做好了下一年的军饷开支计划。我打算将死伤兵丁的抚恤,安置,都归纳到军饷开支中。增加的这笔支出,精兵减员之后的钱,足够覆盖掉这一部分,有剩余的,则用于武官学堂。伤兵有一部分,可进入武官学堂当教习,另外一部分归乡,家中拥有的田地免除赋税,徭役,丁税。只有伤兵活着才能享受,去世后则收回。”

人性不可试探,程子安要给予伤兵实际的安抚,也要防范他们的亲人享受着优待,却狠心将累赘去除。

王相与何相听程子安提过精兵减员,且这些年,已经裁减掉了一部分的兵丁,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至于武官学堂,何相很是有兴趣,王相则垂着眼眸思索,谨慎地道:“程尚书,你将此打算可曾与圣上提过?”

程子安道:“何相比我清楚兵营,此事只是我粗略的见解,想要先同何相商议过,还要得再问问兵部尚书。先前叫上王相,也是想要王相一起商议,看王相可有更好的建议。”

何相当即道:“我要是能想出法子,就无需为此唉声叹气了。王相,”他抬眼看过去,真诚地道:“你比我聪明,程尚书向来直爽,你有什么好见地,可不能藏着掖着。”

王相心道程子安既然主动要揽下兵部的事情,圣上那边自有他去说服,钱财都有了出处,他何苦做这个恶人,惹来伤兵的憎恨。

“程尚书考虑得周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只程尚书,我得提醒你一句,他们本就骂你穷兵赎武,你如今又要设置武官学堂,这个骂名,恐是难以洗清了。”

何相急得骂道:“他们懂个逑!要是我,逮着几个最不安生的,打碎他们的狗牙,看他们还敢乱放阙词!”

王相扶额,道:“何相,你好歹也是堂堂政事堂的相爷,要是传出去,你一个仗势欺人定是跑不了了!”

何相冷笑连连,不客气连自己也骂了进去:“当官的,谁不仗势欺人,我欺得坦荡,何须假惺惺掩饰。我没欺负得他们家破人亡,已经算是仁慈了。反正他们都是些猪脑子,将他们揍成猪头,正好应了景!”

王相与何相掰扯不清,转头看向程子安,烦恼无比地道:“程尚书,这是你的事,你来与何相说道说道。”

程子安微笑起来,淡淡地道:“我觉着,何相的主意,还挺不错!”

何相大笑,王相瞪大眼,难以置信地道:“什么?你经常说,要让他们说话,让他们说话天塌不下来,怎地又变得要动手,堵住他们的嘴了?”

程子安道:“让他们说话,不是让他们打胡乱说,乱喷粪。我以前没空与他们计较,现在他们越来越过分,连我阿爹阿娘女儿都一并骂了进去。”

关于程峭的身世,有无数种传言,一说她是奸生女,生父不明,程子安做了便宜父亲。二说她是程箴与阿宁所生,三说程子安喜好男风,程峭是他为了留个后,随便寻了妇人所生。

还有更离谱的是,阿宁是崔素娘与人私通生下来的女儿,为了脸面,交给了崔婉娘抚养。

各种离谱谣言,数不胜数。是否合理,世人并不在乎,他们最喜欢听各种离奇八卦,传得有板有眼。

这背后肯定有推手,恨他的人多了去,他也不在乎,更从来不是君子。

他不狠狠出手打回去,他们还真以为,他是怕了!

作者有话说:

194 一百九十四章

◎无◎

过年时的京城, 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夜市初歇,赶着早市买卖的摊贩, 开始忙碌着张罗买卖。从瓦子里出来彻夜未眠, 早起出门做事的客人三三两两走到熟悉的摊前,要上一碗馄饨或者药茶馒头等早饭。

门前巷靠近百家瓦子, 瓦子里小唱胡旋舞很是有名, 象棚十二时辰不歇, 周围的街巷无论是食铺还是街头的小摊,买卖都比别处红火。

年节时百家瓦子别寻常还要热闹,在年前时,象棚里出了几个新人,捧着钱上门去的客人排起了长队。大好的赚钱时机, 大家都不愿意错过,略微歇息一阵,在子时中就开始准备摆摊所需之物。

不过就算是小摊,也有做出名气的, “洪姑”炊饼便是门前巷新冒出头的馄饨摊,摊主是因为不能生养, 被夫家休弃归家的洪姑。洪姑被休后回到娘家, 娘家开杂货铺子,生活还算过得去,只她被休后名声不好, 哥嫂怕影响到侄儿侄女, 言语间未免就带了几分嫌弃。洪姑父母年事已高, 哥嫂靠不住, 便想着法子自寻出路, 辛苦支起了馄饨摊养活自己。

洪姑自小就操持家务,勤快手巧,到了夫家也是如此,做得一手好茶饭,摊子开起来之后,逐渐就留下了一些老客,周围的摊子受了影响,对她颇多不满。

洪姑的馄饨汤底,用真材实料的老母鸡文火熬制,馄饨皮弹牙,肉馅鲜甜。

一只馄饨三文钱,买到十只,可以额外加一碗鸡汤。

按照京城的物价,馄饨的价钱当然不能与食铺酒楼的相比,在小摊上却算得上贵了。

因着馄饨摊只卖猪肉大葱馅的馄饨,渐渐地,“洪姑”馄饨摊有了个诨号,被称作“洪姑肉摊”,其意思不言而喻。

“听阿娘劝,别去张罗你那摊子了。”

洪姑的老娘在一旁扎着手,苦口婆心地劝她:“前些时日王媒婆前来说的那家,家境殷实,男人年岁是大了些,只人家不嫌弃你不能生养,愿意娶你去做正头娘子。阿娘不会害你,一个女人家再有本事,终究嫁人才是正道。”

王媒婆说的那家,男人是不需要她生孩子,他的大孙子,去年都已经上蒙童班了。她这个后娘嫁进去,面对着比她还要年长的儿子,待男人腿一蹬去了,她膝下无子无女,指不定会是如何的下场。

洪姑想要说些什么,听到哥嫂住的东屋里,传来一阵哐当的摔打声,嫂子尖着嗓子在指桑骂槐:“三郎都这般大了,如今还与我们挤在一屋,大妮二妮的名声都已经坏了,你要让三郎也坏了去?”

洪姑死咬住唇,一言不发弯下腰搬汤锅。汤锅重,里面的烫微微沸腾,她要用尽全力且小心,方能搬得动,不会被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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