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他声音淡淡的,却那么掷地有声:“我们家的小孩,也是小孩。”
梁净词说着,给老板递上纸钞,随后对姜迎灯说:“拿走吧。”
那只风车就这样归了她,一个快二十岁的“小孩”,已经不会想难不难堪,姜迎灯只觉得感动,郑重地和他说了一句:“谢谢。”
梁净词没把这小插曲当回事。
但是她低着头,意味深长地轻喃一句:“除了爸爸,不会有人比你更疼我了。 ”
他望着她沾了雨水湿气的眉眼,有好一会儿。
隔着绵延弯折的长廊,尽头是水榭高台处,有戏子在唱《牡丹亭》,很动人的一出戏,古典版人鬼情未了。歌声遥遥远远传过来,姜迎灯跟着哼了两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她的声线轻细,虽然没有那么专业,但歌声也韵味悠长。
梁净词湿了裤脚,他想擦一擦,但忘了带纸巾,便没再管。
也没再往前去。
他凭栏而立,看向雨珠圈圈点jsg点的水面,视线又转向正拿着风车往前跑的女孩,她穿一袭杏色棉麻质地的长裙,脚步那么轻盈跳脱,好像快要跑出他的视线,但梁净词知道这长廊的尽头也是栏杆,于是深谙她跑不出。
也就放下了去追逐的想法。
梁净词认为自己很少有什么叵测的居心,对女孩也不动歪心思。直到眼下,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有没被激发出来的私欲。
一草一木,雨水潇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谁会不贪恋这样迷人的尘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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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灯升大二,这年秋天来得很早,换季时节,宿舍里一阵阵咳嗽声,许曦文第一个倒下,烧到38度去医院挂水,姜迎灯负责陪同。
在林好的劝和之下,许曦文跟宋知鸿又牵扯了一段时间,迎灯私以为,这一段感情进行到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恋爱,而是藕断丝连的纠缠了。两人争执仍然很多,在出租车上也始终压着声音在吵。
许曦文很疲倦,但吵架的兴致又很足,非要把这个理讲清楚:“我下午说我喉咙很不舒服你隔了多久才回?以前还知道说句多喝热水,现在装都懒得装了是吗?——可以,我理解你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手机,那你回个表情包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不会关心人,你就是不关心!”
筋疲力尽地数落完一通,许曦文把电话掐了。
“气死我了,”她偏过头,发现姜迎灯在看窗外。“你跟你男朋友吵架吗?”
“不吵。”迎灯看向她,摇着头,说,“他还挺包容我的。”
“羡慕死了。”许曦文长吁短叹,“有的男人就不配找老婆,跟电脑游戏过日子去得了呗,谈什么恋爱啊,损人不利己。还是找个年纪大的好,不是特别老也行,成熟点,情绪稳定一点,情商高一点,别天天给我气受。”
姜迎灯微微笑着,点头说是。
在医院,在陪许曦文挂水时,姜迎灯倒是先困了,靠着椅子闭了会儿眼。直到旁人拍拍她,将她唤醒:“哎,那不是杨格么。”
姜迎灯头一抬,许曦文已经挥着手热情地打起招呼来了:“杨老师!”
杨格是从电梯上下来的,好像是在这门诊大楼转悠找不到出口了。见这两人,脚步一顿,转而看过来。
许曦文问:“您生病了吗?”
“没,来探病。”杨格问,“你们知道住院部哪儿走吗?”
许曦文熟悉医院地形,给他大概指了一下。杨格应了声,随后又看向姜迎灯,“哎,你也在啊。”
姜迎灯浅浅地笑:“杨老师好。”
杨格没应这句,问了声稀奇的:“来看过没?”
她怔了下:“看什么?”
杨格也一顿:“就那事儿。”
姜迎灯站起来,随他到角落。杨格抬手就比划了一个割腕的姿势。
她看在眼里,心头一惊。
他没说是谁,但她过了会儿,自己悟明白了。
杨格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就是个纯粹的搞学术的中年大叔,跟梁净词的家庭氛围挺格格不入的,他以为姜迎灯跟梁净词谈个恋爱谈到课堂,已经是十分你侬我侬的地步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她总能知道点。
但见她一脸惊愕,脸色都发白,杨格忙道:“哎哟,我是不是多嘴了?”他赶快扯开话题,问:“你们在这儿是……?”
姜迎灯说:“感冒挂水。”
他应了声,想了想,又拍拍她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姜迎灯看着杨格,思考了很久,她摇头说:“没有必要。”
她没有身份。
又转念想说:帮我问个好吧,但在一年前,她和梁净词还没发展成这样的关系,那时能说,现在,连问好也可以免了。
最后,姜迎灯只是苍白地说了句:“祝她早日康复。”
“行,”杨格又对她交代说,“那你们一会儿早点回去,别在外面待太晚。”
姜迎灯点头说好。
回程的路上,她坐在车里,发了很久的呆。
许曦文好像和她说了什么话,但是迎灯应得漫不经心,话题便就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