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难吃?”靳时雨吃得很快,在谢臻撂下筷子不动的几分钟里,他基本就已经把一碗面吃了个大概,他抬起眼询问谢臻。
谢臻:“……没有,你这个跟王姨学的吧。”
靳时雨淡淡嗯了一声,将碗里剩下两根青菜拣出来吃掉,罕见地提起了这个和他们都有联系的人:“逢年过节有空的时候我还会去看她,她现在在家附近做家政,那个年轻时骗了她所有家当的病痨鬼丈夫前几年死了,她现在过得不错。”
坐了四年牢,跟着唐纪干了两年,谢臻一直没和过去的人或事有什么联系,听到靳时雨说王姨过得不错,他难得有了点和过去挂钩的实感。
“挺好的。”谢臻低声回了句,匆匆往嘴里扞了几口面。
靳时雨不明分说地看了他一眼。
谢臻饿了一天的胃在猛烈的进食下突然变得有些绞痛,谢臻勉强吃了两口,又没法纵容自己再继续,只能作罢。
碗里剩了半碗,靳时雨正在看手机,听到动静暼了一眼:“你就吃这些?”
“有点难受,不吃了。”谢臻呼出一口气,试图平复胃里酸水上涌的疼痛,却不减反增,刚咽下去的食物,在他脸一白之际,险些吐了出来。
靳时雨眉头一跳,动作迅猛地捞起谢臻、拿上钥匙,雷厉风行地准备出发去医院。谢臻被他抱起来的时候狠颠了两下,险些吐在靳时雨身上,他捂住嘴发狠道:“……你动作轻一点会死吗?”
“我看你快死了。”靳时雨不太留情,冷声反呛。
到达医院后,靳时雨给他挂了个急诊,匆匆地带着谢臻去了急诊室。靳时雨进去后娴熟地报出了有胃病史、一天没吃东西、目前确诊怀孕的基本情况,让患者本人无话可说。
医生建议做个b超,纵然是谢臻说自己已经好受多了,却还是按捺不住靳时雨的强硬。迈进b超室的时候,谢臻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毕竟做b超也就意味着,他有机会会看见肚子里面还没有发育成型的那个小生命。
即便谢臻千般万般不想留下来这个孩子,可他不是铁石心肠,靳时雨有多想、多强硬地想要逼着他做出留下这个选择,谢臻都看在眼里,再硬的心到这样的时候,也会软化那么一瞬间的。
黏糊糊的液体被涂抹上肚皮的时候,谢臻罕见的有些紧张,他略显局促地撩着自己的衣服,安静地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负责做b超的医生将冰冷的仪器放在他肚子上,不到半秒,发出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啊?谢先生,你没有怀孕啊,怎么跟医生乱讲啊,不过你这个肠胃是有点严重的,这个胃呢……”
谢臻后面的话甚至都没能完完全全听进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凝滞了,停滞在没有怀孕那四个字出来的瞬间。
没有怀孕,没有这个所谓的意外。
谢臻大脑在这瞬间转得很快,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开心的,可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对于他来说,多得仿佛是如释重负。
因为他和靳时雨谁都不用做选择了。
站在门口的靳时雨,听见这个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伤口在一瞬间莫名又痛了起来,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冷了。靳时雨静静看向躺在检测台上的谢臻,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解、困惑和难以置信。分明是已经确认在确诊单上的检测结果,为什么会出现差错?
医生确认完基本情况,递给谢臻两张纸让他擦干净肚子上的粘液,谢臻愣愣接过,溺在靳时雨的眼神里回不过神来。
直到靳时雨突然消失在眼前,转身不见了,谢臻才堪堪回神。谢臻缓缓屈起身,动作缓慢的将肚子擦干净,沉默着接过单子回了急诊室去找医生,医生正在给其他病人就诊,于是乎谢臻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姑且等待。
这个消息有点像个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而实际上宣布他怀孕的那个重磅炸弹也不过才是昨天砸在他的身上而已。谢臻连坐下的时候,动作都轻松了很多,从昨天回去开始到刚刚,谢臻的坐姿、站姿都有些下意识的紧绷和小心翼翼。
谢臻明明一心不想要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却还是在某些细节上透露出了点实质。譬如他真的一天都没有摸过烟,即便这一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也譬如他一直小心翼翼,害怕会出现怎么样的意外。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种冷酷的决心和小心的呵护凑在一起格外荒谬,在某种角度上来看,他和靳时雨这两天的争吵、袒露,看起来有些像个笑话。
叫号到了谢臻,谢臻独自一人进去解释了下昨天发生的情况,又在医生的絮叨下接过胃药配药的单子,出门后才发现靳时雨已经回来了。
身上还带着点烟草气息,俨然是去抽了烟才回来。
谢臻有些无言,尤其是对上靳时雨这双锋利、堪称是质问的眼神时,他有些无话可说。
昨天唐纪的试剂里有什么成分和靳时雨注射在他腺体里的信息素结合导致出的假孕现象他不清楚,也很难用所谓科学的语言去解释。
谢臻卡了半天的壳,最后也只静静地憋出来一句故作轻松的话:“这样不好吗?这样我们都不用做选择,我们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靳时雨看上去有些生气,那双极具威慑力的、alpha的眼睛,在直面上去时,总让人想起森林中的毒蛇恶狼。
不知道又是那句话戳了靳时雨的雷点,他冷冷嗤笑一声:“谢臻,我现在觉得你这人特别有意思,就算怀孕是真的,你也不会做出我想要的那个选择吧。”
“从头到尾对你来说,答案只有一个,怎么现在惺惺作态,从昨天到刚才为止,我对你说了那么多希望你把它留下来的话,你没有半分动容,你现在跟我说选项里有我,你还真是扯谎的功夫信手拈来。”
“你要是早几个小时跟我说出选择这个词,我可能还真的会感动两秒钟。”
谢臻被他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紧了紧拳,面无表情地看向靳时雨,他转身走去西药房找人拿药,不愿意和靳时雨再多费口舌。
毕竟他谢臻切切实实就是靳时雨口里说的那样。
回去的路上,靳时雨安静的可怕,车里浓厚的烟味儿甚至没有散过,一根又一根,基本没有断过多久。
谢臻闻得心烦,皱眉打断他要点烟的动作:“能不能别抽了。”
靳时雨冷不丁将刚点上的烟碾进烟灰缸里,顺应着红绿灯踩下一个刹车,他淬着冷光的眼睛看向谢臻。
破天荒的,难得征询了一次谢臻的意见。
“回去做吧。”
谢臻眉毛一跳,心里又烦得厉害,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捂住眼睛:“向来不都是你说了算吗,随你便。”
片刻沉默后,谢臻察觉到靳时雨明显加快的车速,还是皱着眉补充了一句。
“……要买套。”
谢臻在这个瞬间,猛地清清楚楚察觉到,他和现在的靳时雨之间,与过去的谢时雨之间,最为本质、清晰的差别是什么。
第一个差别就是,现在的靳时雨远远没有当初谢时雨演出来的那么喜欢他,不会无条件地迁就、害怕惹怒他。
第二个差别就是,他们都是距离未成年世界已久的成年人,在解决怒火和烦闷的事情之上,也会有些不约而同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