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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听了他的问话,应春和的动作一顿,将那碗面放在桌子上,没看他,“嗯,你吃的话我给你下一碗,现在只做了我这份。”

“噢,行。”任惟没太睡醒,状态还有点萎靡,蔫蔫地一边往洗漱间走,一边有气无力地回,“你要是嫌麻烦就别给我下了,我洗漱完自己来下。”

“没事,煮面很快的。”应春和佯装自然地用不耐烦的语气道,“倒是你,洗漱快点,面很容易坨的。”

“好——”任惟懒洋洋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

应春和转身走进厨房,看着流理台上已经装了个荷包蛋的陶瓷碗,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任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应春和已经在餐桌前坐下吃面了,对面还摆了一碗面,是给他的。

任惟走过去坐下,没有立马吃,而是打量了一下应春和的脸色,轻声问,“你不生我气了吧?”

应春和一口面噎在嘴里,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连忙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皱着眉道,“本来就没多大事,你犯不着这样。”

犯不着怎样呢?

犯不着如此小心翼翼地弹吉他唱歌、道歉、试探,但应春和心里也很清楚为什么任惟会这般做,原因太简单了——因为他们如今什么关系也没有。

就像应春和催眠自己的一样,他收留任惟是出于善意,而非是出于情分。

情分,他们之间没有这种东西来维系,脆弱易折、岌岌可危,一不留神就可能断裂。

“你没生气就好,我也只是确认一下。”任惟又恢复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对应春和笑笑,“我这寄人篱下的,万一让你不高兴了,你把我轰出去,我岂不是只能睡沙滩了?”

明知他是为了缓解气氛而开的玩笑,应春和却笑不出来,把吃完面的空碗往前一推,冷淡地看着对面的人,“怕什么,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任惟唇边的笑意消失殆尽,半天没说话,埋头吃面,吃了好几大口后,才吐出一句,“到底是我想走,还是你想我走?”

话语里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让应春和的喉咙都跟着发涩。

“任惟,我们之前说过的,我只收留你这三天。”应春和看着低头吃面的任惟,缓缓道,“等明天轮渡一来,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离开这里。”

不能再久了。

如果他们之间注定要迎来一场离别,应春和希望是越快越好,这样他才不会在过于美好的梦里沉睡不醒。

“我知道了。”任惟没有抬头,听着应春和将空碗拿进厨房,水龙头放水洗碗,而后出去院子里浇花。

这期间,他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久而久之,身体传来一种钝钝的麻木感。

碗里还剩的一点面已经坨掉了,任惟慢慢地开始继续吃面,嘴巴里却没吃出什么味道,嚼蜡一样,但因为是应春和煮的,又实在舍不得倒掉。

突然的,在他又一次用筷子挑起面条时,注意到碗底有不同于面条的东西,是一个荷包蛋。

就是这个瞬间,他的大脑里闪过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让他得以窥见一点被他错失的、他与应春和的曾经。

在那些片段里,应春和也为他煮面,也在碗底埋一个荷包蛋,这是应春和式的和好。

任惟吃完面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应春和正蹲在地里,在处理多余的杂草,手上没有戴手套,沾上了不少泥土,不嫌脏一样。

“需要帮忙吗?”任惟走到他身边,想要蹲下来帮他一起,却被应春和拒绝了。

“不用,没多少。”应春和头都没抬。

任惟却不听他的,在他边上蹲下来,用手拔出地里的杂草,手上瞬间沾上了不少泥土。

“我都说不用了……停!别动!”应春和转过脸看向任惟,结果这一眼却差点没把自己的心都吓出来,“别使劲了!你手上那个不是杂草!”

可是还是晚了,任惟的手比脑子快,已经将手里的那株“杂草”给拔了出来。这一拔出来却发现这株“杂草”的根长得极为不同,小小的东西呈螺旋状,瞧着有些像蚕蛹。

“这是什么?”任惟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陌生的植物,心下知道自己这是闯了祸。

应春和简直要被他气死,不过是一会儿没注意,种的好好的菜就这么遭了殃。

“边儿去,没功夫搭理你,别在这添乱。”应春和心疼地瞧着那株被任惟拔出来的、还没成熟好的宝塔菜,一口气堵在胸口,呼不出,咽不下。

他觉得任惟简直就是在报复他。

任惟起身了,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很局促地道歉,“对不起,应春和,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又是对不起。

应春和受不了了,恶狠狠地瞪向任惟,“你除了会说‘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该说的时候不会说,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到底谁差你这句对不起?!”

他想听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何以他们之间如今只剩下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你知道这种菜有多难种吗?你知道我种了多久,好不容易才看着它成活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应春和的胸前剧烈地起伏着,眼眶也跟着发红。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并非单纯是因为任惟将这株菜弄坏了才发的火,而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一齐喷涌了出来。

任惟就好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样,眼眶也轻易地红了,低低地说,“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

“应春和,是不是我失忆对你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这样你就可以将我彻彻底底地甩掉了。”

王八蛋。

应春和盯着任惟的脸,咬着牙在心里痛骂。但凡这个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都不应该问出这样的话来。

率先松手选择放弃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应春和。

“任惟,就算我真的想甩掉你,那也是因为之前是你提的分手,一走了之的也是你。你现在没有资格来质问我这些,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什么。”应春和的声线从最初气得颤抖逐渐平稳,变回了平素冷静的那个他。

应春和话里的意思太清楚了,亏欠人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应春和,而是任惟。

抢在任惟想要说话之前,应春和继续说道,“但你也不用想着弥补或者别的什么,我不需要那些。比起那些,我更希望你以后能与我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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