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红裙
崔建军扯了扯嘴角:「你爱这么理解也行。」
「挺不错,就是这块有点单调,要不要再加点和弦变化?」张领也是专业的,给他提了不少参考意见。讨论修改一遍后,作者拿定主意不再改动,背上吉他就走。这回张领不再追问,几个月来他已经厌倦这套早出晚归的戏码,闭着眼睛也知道他要去哪。
他来首长办公室比回家的次数还多,不过也从来没人赶他出去,似乎已经习惯司令部里不时出现的小号手。首长不在,他准备把吉他卸下来,想想还是进里间,省得琴声传到走廊上。这张已经见证无数场情爱并且今后仍将如此的床现在干凈整洁,看不出丝毫不端的证据。建军从未考虑过这些事,不过也只能劳烦首长一个人收拾,毕竟谁也不适合干这种活,话说回来,首长小小一个公文包,放的下床单么。琴已经调好,拨片也带了,身为作者早把乐谱背的滚瓜烂熟,万事具备,只等首长回来。他半斜着倚在床头,眼睛漫无目的地凝望天花板,余光扫到衣柜最上边露出来的一点料子。把衣柜打开,里面一水的绿军装白衬衫,没什么新鲜东西。抽屉里却另有洞天,在一打白床单下面,压着一条鱼尾裙。把它抖开,款式是露背的吊带设计,像是电影里金发碧眼戴宽檐帽的法国女人穿的。它摸起来比丝绸柔,一不小心就要从指缝溜走,这样的好东西就连友谊商店也买不到。夕照把裙摆涂成橙红相融的美妙色彩,什么样的美人才撑起这条裙子?刘悦?不可能,她嫌裙子不方便,在文工团这么久一次也没穿过;那还会是谁,能有这么一条进口的裙子放在首长的衣柜里?或许是某个曾经也在这张床上与他有过一夜的女人……为什么她不把它带走?
裙子一点褶皱也没有。他把它贴在肩头,布料顺滑的下垂,剪刀状的尾巴在小腿肚收拢,她和他身高相仿,肩膀宽度也类似。建军看着它,扭头确认房门合上,伸手解开衬衫领扣。
房间里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是幅什么模样,不过衣料紧贴在身上的丝滑触感倒是很舒服。寒意顺着足底攀爬,他对着窗户看来看去,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离远了又看不清楚。折腾半天也没结果,他想起来外间书桌放着一个徽章,用背面也许能看清。不过他进来的时候,貌似没关外面的门,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出去,门把手传来扭动的声响。
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他看到的景象。青年穿着那条衣柜最角落的红裙,赤脚站在床边,小一码的衣袖箍着两条劲瘦的胳膊,年轻的身体把胸口完全撑了起来,裙摆随动作摇晃,露出大腿肌肉的线条。他就站在那,像被咬了一口脚跟飞速转身,裙摆卷起一股小小的气流。天边野火似的霞光在裸露坚硬的脊背上燃烧,略长的发丝垂下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半个柔和的鼻头。小崔,他在心底惊奇地喃喃,你穿它像窗外的山和水。
崔建军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回来,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揪着裙子不知道是该脱掉还是走开。刘源慢慢走近,眼神却是虚笼在他身上。首长让他转过身去。建军照做了,面对开裂的木纹和蒙尘的玻璃,看见一只雀儿在枝头蹦蹦跳跳,首长的目光抵在后心,随着鞋跟与水泥地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响愈发浓郁。小雀梳着自己的羽毛,脑袋四处转动,倏忽间抖抖翅膀,跃出视野。轻微的机械响动,建军认得这声音,就在他不顾一切要回头看的时候,肩膀增添了一份重量。男人环住他的腰,鼻息轻轻扫在颈间,坚硬冰冷的武器放进手心:「别怕,这是相机。」
刘源没让他褪下裙子,而是把那条崭新的高定时装从裁口撕开,直撕到大腿根。崔建军边喘息边伸头张望床头柜上平平无奇的枪,不明白为什么它能照相。不过他倒是在沉醉的深吻间隙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推着首长要起来:「我的吉他……喔……」首长当然不会轻易放他走,捋着他流淌前液的阴茎爱抚,没故意卡着,让他痛痛快快释放了一通。抹掉铃口最后一滴精液,刘源抓住他的手,让他坐上来。
建军不太熟悉这个姿势,进入的时候闹了个小笑话,不过老师耐心,无伤大雅。很快他就慢慢习得技巧,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刘元从下而上註视着少年难耐的表情,眼睛半敛着,一把唱歌的好嗓子现在哑的不行,在这个时候,他才肯多叫几遍自己的名字。从裙子里伸进去,触到结实的大腿,身上人蓄积的力气一下散开,直接把他吞到最底。两人同时呻吟出声,只不过建军叫的更高亢,他又高潮了,被托着臀撞击,肉棒一抖一抖地吐出些许液体。肌肤上的阴影由酡红逐渐转至靛青,到最后,天完全黑下来了,屋子里一点光也没有。那条裙子从建军身上滑到床下,已经扯得不能穿了,不过等手枪里的胶卷冲洗出来,它又可以出现在首长的相册簿里。刘元把被子拉过头顶,凭感应准确地吻在少年的额上,咸涩的汗水味道。可惜它再也不能穿了,我应该先和你拍张合影。
崔建军在黑暗里偏头看他,婚纱照吗?刘源摇头,早就没有婚纱了,除非是四十年前上海滩教堂的新娘。婚姻只是一张纸,什么也说明不了。对了,祝你生日快乐,我本来准备了一首歌……他没说下去,促狭地等着男人接话。刘源摸着他的脑袋说,投桃报李,八月送出吉他,现在收获音乐,你给了我两份礼物。
一个星期之后,成都下起了薄薄的雪。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成百上千个扩音喇叭翻来覆去地念着同一句话。
周总理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