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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说实话,从完成度来看,这三首歌确实不如之前糙面云在比赛中演出的那几首。

他能感觉到江岌写歌时那种杂乱的心绪,还有那种既渴望宣泄、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矛盾心态。

他猜想这跟江岌本身的性格有关,江岌不是喜欢暴露伤口的人,他总是藏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对什么都无所谓。

或许江岌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秦青卓想,否则这些情绪会像蚌壳里的砂子一样,经年日久地折磨着他,让他永远也没办法走出来,活在长久的情绪内耗中。

秦青卓又一次地翻阅三张乐谱,这三首歌,他当然可以帮江岌改得更好,他知道怎么才能让一首歌充满情绪的感染力和煽动性,但那真的有助于江岌的情绪宣泄吗?

倏地,他脑中浮现出一张乐谱——是上次偶然在江岌房间外拾起的那份《长夜无边》。

歌词已经记不太确切了,但那首歌里蕴藏着的浓重而暴烈的情绪,他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没猜错的话,只有在那首歌里,江岌才真正地宣泄了自己的情绪,如果能让他在台上唱出那首歌,或许可以帮他尽快地走出来。

况且,以秦青卓多年音乐人的直觉来看,那首歌里有一种直击灵魂的感染力,那正是足以打败城市坍塌的力量。

思及此,秦青卓放下手中的乐谱,拿过手机,给江岌发过去一条消息:“有没有考虑过唱那首《长夜无边》?”

那头迟迟没有回复,又等了片刻,秦青卓站起身,拿过外套披在身上,推门走了出去——他要去找江岌当面好好聊聊这事。

红麓斜街的夜晚还是一往如常的热闹,入秋天气稍凉,但丝毫没有扰到客人们醉生梦死的兴致。

司机寻着地方停车,秦青卓戴上口罩,下了车朝红麓酒吧走。

原想如果酒吧人少,或许可以坐下来听听江岌唱歌,但走近了,隔着玻璃门秦青卓发现红麓酒吧里坐得满满当当,打眼看过去几乎没有空位。

秦青卓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正打算坐回车里等,刚一转身,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熟悉的旋律——江岌居然在唱自己的歌。

脚步停顿,他站在酒吧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歌声。

江岌确实有一副好嗓音,这首歌难度不低,音域跨度极大,转音和换气都颇需技巧,但江岌却唱得毫不费力,且每一处情绪的处理都极具感染力。

这些年,秦青卓其实听过不少人的翻唱版本,其中不乏一些颇有名气的歌手,但没有一个版本像江岌唱出的这样,一瞬间有种抓耳的听感,让他觉得近乎惊艳。

难以想象,这样的嗓音居然藏在一条陋巷的小酒吧里,如果不是这档节目,这个少年到底会被埋没多久?

正沉浸在一门之隔的歌声里,楼梯下方忽然有人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秦青卓一抬眼,看到楼梯下抬头看着他的女孩,有几分眼熟,但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

“黄莺,”对方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我们见过的。”

秦青卓凝神一想:“夏绮的朋友?”

“是我,你还记得啊,”黄莺笑了,“你来找江岌?要不要我叫他出来?”

“不用,”秦青卓说,“让他唱吧,我也听会儿。”

“我酒吧的人还可以吧?”黄莺走上台阶,给秦青卓递了支烟,但秦青卓摇头拒绝了。

“你戒烟了?”

“戒很久了。”

“我说呢,记得你以前抽烟的,还想是不是我记错了。”黄莺把烟收了起来,自己也没抽,“对了,你就站这儿,不怕被人认出来啊?”

“我这种退圈几年的人,就算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好拍的,”秦青卓笑笑,似是不想谈关于自己的事情,转移话题道,“江岌在你这里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黄莺想了想,“我那会儿刚接手这酒吧,正在门口看着工人装修呢,就看他背着把吉他,领着个小女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问,要人唱歌吗。我一看,挺酷哎,就看中他了,把他留了下来。”

黄莺描述得挺有画面感,秦青卓脑中浮现出她说的一幕,认真听着。

“人帅,嗓子又好,替我招来了不少小姑娘。小伙子人不错,就是嘛……”黄莺顿了顿,“人有点拧巴,太独了。”

“是挺拧巴的,”秦青卓笑了笑,“什么都不肯往外说。”

两人关系不算太熟,黄莺又还有别的事,聊了几句,便打了招呼要走,临走前又问一句:“真不用我叫他出来?”

秦青卓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你忙你的。”

黄莺走后,秦青卓又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才回了自己的车里。

如果说在听到这首《陷入我梦里》之前,秦青卓的想法是尽量帮糙面云“打得漂亮点”,那听过这首歌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他想让糙面云赢,并且想让所有观众都记住这场胜利。

止步于此,太可惜了。

江岌值得被更多人喜欢,值得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而不应该仅仅蜗居在一间巷子深处的小酒吧里。

但是……江岌真的会选择唱那首《长夜无边》吗?秦青卓靠上座椅后背,有些犯难地想,那首歌里掺杂了太多个人情绪,江岌可能并不想将它暴露出来。然而如果不唱那首,又会有哪首歌既能有这种击中人心的力量,又能帮助江岌真正地宣泄出情绪?

等了不知多久,红麓斜街渐渐安静下来,附近几家酒吧接连打了烊。

街上的人潮逐渐散去,秦青卓推开车门,打算再去看一眼江岌有没有结束唱歌。

一下车,目光触及不远处,他却蹙起了眉——他看到江岌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后,拐进了幽深的巷子里。

红麓酒吧散场时已经凌晨两点半,江岌放下吉他,拿过喝得还剩小半瓶的矿泉水,仰头喝光了,然后习惯性地将瓶身捏扁扔到了垃圾桶里。

每晚酒吧打烊之后,他习惯站在门口吹着风放空一会儿。

连唱几小时,对于嗓子和体力来说都是一场挺大的消耗,只有在这种时候,大脑才肯停下那些自我撕扯的内容,短暂地陷入空白,所以这是江岌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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