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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法医小姐我们的耐心是有度的

 

尤珉月被周京领着往外走,还没走到她的理发师那呢,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五米开外的地方传来。

“这是你们店里的洗头妹吗?我要她帮我洗。”

尖长的穿戴甲隔空往周京脸上一指,粉头发的姑娘拒绝店里给她安排的男店员,饶有兴致地看着周京。

周京唇角抽搐,剐了她一眼,腹诽道,你大爷的洗头妹!

接着翻了个白眼便拉着尤珉月径直地往理发师那儿去,尤珉月本来不是好事的性格,却也回头看好戏似地看了两眼,周京吃瘪的样子让她觉得挺好笑的。

穿着蓝色西装,头发做着造型的经理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蹿了出来,挡住来人的视线,客气又尴尬。

“不是不是,这是我们店里的客人,您要想被女生洗头的话,我们这边有女店员。”

粉头发的妹子一脸失望,“好吧。”

把尤珉月按到座位上后,周京朝理发师摆摆手,“你先忙,等我这边吹好了头你再过来。”

“这”

理发师也是头一天遇到这么怪的客人,看看她又看看经理,收到经理的眼神暗示后才把手里的干毛巾递给她。

“不用全吹干,吹到八分干就好了。”

“知道了。”

她边说边把毛巾披在尤珉月肩上,然后把包头的毛巾解开,露出长及胸下的濡湿黑发。

动作熟练得不得了。

尤珉月又扫了一眼走来的粉头发姑娘,在镜中瞥了周京一眼,语气揶揄。

“看来你洗头功夫不错,这都有人点上了。”

颇有点阴阳怪气的调调,也挺不尊重人的,尤珉月变”坏”了,但周京对她做过的不尊重的事情多了去了,她这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周京双手搭在毛巾上,俯身凑到她耳边,差点都快碰上了。

“我只给你当洗头妹。”

又湿又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后,压低的声音苏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尤珉月整个人都快弹起来了,却被肩上的那双手毫不费力地压住。

腻歪炙热的眼神在镜子里和她对视上,带着浓浓的侵犯意味。

视听的双重侵犯。

尤珉月一时无话,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摆弄的玩偶。

回家做的第一顿饭就是周京捣腾了大半天的花菇佛跳墙,一打开盅盖便香气四溢,琥珀色的的汤液清澈透明、挂碗不粘,鲍鱼弹牙、鱼翅q脆、鸽蛋香浓,而调和这一切的,就是花菇的味道。

“宝”

看着尤珉月眼色徒然沁出些冷意,周京话到嘴边连忙转了个弯,生生止住,差点咬着了舌尖。

讪笑道,“一时改不了口,在改了在改了。”

“尝尝?”

汤盅放在桌上,小瓷勺舀了一勺汤,眼巴巴地递到尤珉月唇边。

吸了大部分油脂的汤面清亮极了,她手很稳,星点的油花没有丝毫涟漪,浓香诱人。

尤珉月垂眸,微张着唇含住了小勺。

“好吃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做。”

喝完瓷勺里吹凉的汤,一抬眸看到的就是周京满是期待又有些羞涩的星星眼。

额头上汗都来不及擦,就献宝似地把菜端出来。

口齿生香,回味无穷,舌面忍不住压着上颚细细品尝个中滋味。

“不错。”

尤珉月点点头,周京做菜的功夫确实很不错,这是无可厚非的。

周京开心死了,看她喜欢吃菌,就变着法儿地给她做菌,餐桌每天都一道菌,每天不重样,样样都好吃。

“食过鸡枞,百菌无味。”

热气腾腾的菜品摆在桌上,周京夹了一块鸡枞放尤珉月碗里,按捺不住内心的分享欲。

“这东西老甜了,甜得跟水果似的,又极鲜,但它又不是鸡汤的那种鲜,更像是甜虾和蟹腿肉,味道强烈又霸道,只有别的食物染上它味道的份儿,它自己的味道没有食材能够压得住!”

新鲜运过来的鸡枞周京想让尤珉月多尝个味道,就做了两道菜,一道是牛肉炒鸡枞,另一道直接白水一煮,煮出来的水比荸荠还甜,比鸡汤还鲜。

尤珉月喝了两小碗,周京得意的嘴巴都快翘上天了。

她还弄了淮扬菜、粤菜菜谱,变着法儿地给尤珉月做清淡的好吃的,煲老火靓汤,还搞了砂锅炖鸽子汤,家里的灶台一天都没有空闲的。

尤珉月都看不下去了,靠在冰箱上朝挤着围裙忙忙碌碌的周京挑眉。

“你就这么闲?”

尤珉月的时间观念不允许她花费这么多时间在制作吃食上,她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她更喜欢十来分钟就能弄好的简餐,或者要么就去外边尝个鲜。

时间花在专业上、感兴趣的事情上才值。

她更注重精神世界,而周京更想填饱她的胃,再甜甜蜜蜜地谈恋爱。

她回头看了尤珉月一眼,露出个招牌的灿烂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个停,麻利地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你不是还在养身体嘛,再大的事情能大过你吗?”

砧板冲水,放在架子上沥干,水池里的残葱姜皮捡出来丢进厨余垃圾黑沉沉的袋子里,冲净双手,手一伸,”唰”的一声扯出张厨房用纸擦试台面,再把”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砂锅火拧到最小。

被滚沸热气冲得跳动的砂锅盖马上安静了下来,热气从小孔”嗤嗤”地喷出来。

从水池到灶台哪哪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油沫残渣,周京身材高挑,利落忙碌的背影搭上厨房的背景板,不得不说确实有那么点赏心悦目的味道。

尤珉月抱臂的手卡在肘弯,搭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折起来的手肘,粉润的指甲落在肥白柔嫩栀子花似的肌肤上,凭白生出几分旖旎之色。

昨晚刚洗的头发不小心用了过多的护法精油,滑得扎不住,只好散着发,泼墨似地染在长春花蓝色的轻薄雅致家居服上。

肩腰都是散的,不成体统地靠在冰箱上。

她鲜少这般站得不合规矩,大概是跟周京学去了,这坏东西好的没带来一点,还把人教坏了。

觉察到这一点的尤珉月皱眉,抱着胳膊站直了身,她站的位置正好介于厨房白炽灯笼罩范围和从落地窗射进来的自然光之间,一半冷光一半暖光,虚幻的影却似亭亭的莲。

“你调任的那些事情不用处理的吗?”

前段时间周京天天在她跟前打电话,想不知道都难。

“走着程序呢。”

周京把剩下的几朵干香菇、切多了的葱姜分开装好,联想到什么手上动作忽地一顿,接着唇角勾出甜腻腻的笑,声音也软稠了起来。

“别担心。”

好似情人低声的呢喃,但尤珉月却并不受用,反倒相当排斥,把眉重重一拧,赌气似地说了一句。

“我才不管你的事。”

周京放下手里的东西,迈开长腿脸上赔着笑。

“是是是,我稀罕你管着我,拴着我。”

尤珉月根本才不关心她,周京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恼羞成怒,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话也说不出了,脸色愈是生气愈是冷凝,家居服上长春花蓝色的调也跟着起了冷,像是被冰冻过后的寒。

转身就要走,墨色的发梢在空中滑过一道黑色的瀑布,堪堪扫过周京伸手挽留的手背,柔滑至极。

周京将她揽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将脸埋进她的白馥馥的颈窝里,嗅着她勾人的冷香,喉咙里挤出餍足的咕噜声。

“小月亮,我可稀罕你了。”

周京把她抱到那张奶灰色的云朵般柔软的沙发上,跪在地上,下巴轻轻触碰她的胸膛,态度卑弱,虔诚、仰慕地供奉着她完美无瑕的神女。

“别气,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

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反倒被周京抓住了把柄,惹来以后的逗弄。

而且,她才是训犬师,哪有训犬师被疯狗惹恼了的理?

想着想着就平静了下来,身体陷在沙发里,目光冷淡地俯视着周京。

见着尤珉月的面色没那么冷了,周京看着她清浅如水墨画般的面容,很快便起了狎昵的心理。

她轻轻圈着那不再用力挣扎的手腕,第一枚吻落在尤珉月柔软的领口上,湿润的热气煨得那抹蓝不再冰冷。

第二枚吻落在她修长的脖颈,而后是她颜色浅淡的唇。

尤珉月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别过脸拒绝,就让她的吻落在了唇上,周京激动得心尖发颤,整个人快要被汹涌的幸福冲晕了,呼吸错乱、失频,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彻云霄。

还没湿吻,她已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鼻腔挤出的哼咛像激动过头的带着哭颤的呜咽。

唇瓣若有似无地厮磨,或轻或重地碾。

她捧着爱人的脸,愈发小心翼翼地,珍重地吻。

尤珉月的意识脱离了身体,以第三者的身份游离在半空中冷静克制地观察着这一荒诞的一幕,她看到了周京的失态,也看到自己的唇慢慢地氲出红意,为那张寡淡的脸添了一抹突兀的艳丽。

意识游离,五感却依旧存在,嘴唇间的柔软触碰鲜明深刻,亲吻时发出的声音细微却足够抓耳,暧昧得让人脸红。

被吮吸的下唇松开,发出轻微的一声”啵”,湿软的唇却依旧黏黏糊糊地贴上,说话时唇瓣蠕动的触碰和缠绵湿热的呼气引发了又轻又软的痒意,惊起一阵轻颤,挠破了皮也止不住的骚动。

“让我亲亲你,我的宝。”

周京的这声爱意满满的”我的宝”让尤珉月鸡皮疙瘩起了半身,她下颌紧绷,故意咬紧了牙关。

可还是在周京锲而不舍的耐心舔扫下,一时间绷不住,软得松了牙关。

红舌长驱直入,又是吮又是翻搅着紧涩蛰伏的舌,口腔的每一处都被细致地舔过,口腔粘膜亲密接触引发忍不住瑟缩的生理反应让尤珉月尤感新奇。

呼吸被剥夺,尤珉月的呼吸带了喘,胸膛起伏着,脸颊也因为缺氧憋得起了红晕,清澈眼眸荡起了涟漪。

整个人像是淋了一场细密缠绵的春雨,没有哪处不是湿软的。

尤珉月手里攥着周京的一片衣角,别过脸大口喘气的模样叫周京爱得不行,心脏被反复摔打,充气又揉捏,鼓鼓胀胀的好生难捱,但她却自虐地想让这阵酸胀流逝得慢些,再慢些。

脖颈叠着脖颈,呼吸缠绕,同样的洗护产品让两人身上的气味极为相似,呼吸间尽是那股馥郁的冷香。

吻落在那段白皙优美的颈项,周京抚摸着她的手背,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担心脆弱的水晶碎裂。

“订了百合花,再晚些就该到了,店主提前发了图片,很大朵,很漂亮,希望你会喜欢。”

呼出的气都是炙热的,鼻翼人中滚热,尤珉月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嗯。”

喘息渐渐平息,在周京把手钻进她的裤腰时,尤珉月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一下炸了毛,用力攥着她的手腕阻止,清润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你手上有葱味!周京你恶心死了。”

周京歪着头笑了,狭长的眼睛很亮,笑得很邪。

“这么小瞧我啊,用不着手我也能让你舒服。”

深褐色的眼瞳瑟缩着,鸦黑的长眼睫胡乱扇动着,搅碎了眼下的阴影,就连那颗小小的泪痣也跟着颤。

电流迅速蹿过周身,周京打了个极爽利的颤。

薄皮肤包裹着细细的骨所塑成的手指在那蜜棕色的手臂上挠出了好几道细长的红痕,挠得手都累了,脚趾紧紧绻缩,呜咽着将脸埋进软茸茸的抱枕里。

白皮肤沁出薄薄的粉,墨色长发垂下肩头,散落在沙发上,就像是被折断羽翼的黑蝶般脆弱无力。

最终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尤珉月半躺在沙发上,软滑的家居服粘了汗,但却并不讨厌,她感觉每个毛孔都是舒坦的,大脑放松的程度前所未有。

这种事情,如果不带着抗拒的态度去承受的话,感觉还真是

还真是该死的好。

早上八点,刚起床吃过早饭的尤珉月拎着个洒水壶在阳台浇花,家里这段时间难得空荡荡的。

周京在她睡着的时候就出去了,留了便利贴,说是去朋友那扛箱水蜜桃回来。

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字如其人。

粉嘟嘟的月季上白蝶翩飞,尤珉月暂停了浇花的动作,细细看白蝶细长的喙插入花中,看它身上带着粉感的纹路,看得入了迷。

门口的动静惊扰了白蝶,慌乱地越过铁线莲,绕过一咕噜一咕噜的白铃花,飞向洁净的蓝天。

尤珉月的目光还远远地停留在那深远空旷的蓝天,周京大大咧咧的声音便从玄关处传了过来,比外头的天气还要阳光明朗。

“我从朋友那儿扛了箱龙泉驿水蜜桃回来,这玩意皮薄,经不住运输,昨晚才下的飞机。”

尤珉月的视线浅浅淡淡地落到周京身上,周京的穿衣风格简洁干练,上身一件正肩黑t,搭配一条沙色工装裤,随性又漫不经心。

她正换鞋曲着腿的时候,工装裤下绷出修长细直的形状。

她扭过来之后尤珉月才看到她腰腹位置的黑t上蒙了一层灰。

目光下移,周京脚边的泡沫箱挺大一个。

周京也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灰了,随手拍了一下,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擦去一颗豆大的汗珠。

“小月亮,你喜欢吃脆的还是软的?”

她习惯了在尤珉月自话自说,蹲下扛起泡沫箱,麦色手臂绷出的线条紧致有力。

“算了,我一半一半分出来吧,你想吃脆的话直接就可以吃了,不想吃太脆的就再放两天,这玩意可以揉吧揉吧,插根吸管能当水蜜桃汁喝。”

“我捡个软的给你弄一个?”

商量的目光越过客厅,直直对上尤珉月的眼,难得的温润纯良。

拎着洒水壶久了手有些累了,尤珉月换了只手的同时极轻地点了下头。

“好嘞,等着啊。”

周京顿时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旋风似的卷进了厨房。

一打开泡沫盖水蜜桃的甜爽的果香便扑面而来,被海绵套仔细包裹的桃个大,一只手包不住,拆开海绵套后露出的真容鲜嫩艳丽,白里透红,让人食指大动。

挑了个软硬适中的桃双手揉吧揉吧,小心不把皮扯破,等桃子里面已经成了烂蓉蓉的一滩水时,从冰箱的盒装牛奶上取了根吸管,干脆利落地插入顶部。

捧着桃去阳台找尤珉月,她本来脚步走得很急的,但一见着尤珉月脚步就放慢了。

尤珉月穿了一身到小腿肚的亚麻宽松白色长裙,裙子没做掐腰处理,平常人穿定是要显臃肿的,但她却不会,纤薄的腰身在空荡荡的裙里晃,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藕似的润白。

早晨金灿灿的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她四周打上了一圈耀眼的光晕,仙气飘飘。

她正弯腰浇花,细密的水流被阳光照得晶莹,撒了金箔似地粼粼,十分的清新、净润。

周京止住脚步顿了好几秒,看得入了神,直到手背上的水珠重重砸在她脚趾上,思绪才被湿润的凉意拉拽了回来。

浇完一盆花朵繁密的酢浆草,圆滚滚的水珠从娇嫩可爱的花瓣滚下,砸在防腐木上四下飞溅,白裙上起了几个不起眼的湿圆点。

浇水壶放正,尤珉月这才抬眸看了周京一样。

清浅目光穿过耀眼阳光,像是从浮着薄冰的海里一跃而出,被阳光照射着,金光粼粼,冷艳又璀璨。

周京走向尤珉月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脸上的肌肉动了好几下才扯出个明朗的笑来。

“尝尝,看它配不配得上天下第一桃称号。”

周京不笑时眉眼间写满了轻视与不屑,可她一笑起来却有种强势的热情,像不管不顾地照进每个角落的阳光。

周京一手捧着桃,一手捏着吸管递到尤珉月唇边。

轻轻的搔刮在唇上起了痒,水蜜桃清爽的香味霸道地钻进鼻腔,诱得食指大动。

浅色的唇微张,便含住了吸管,嘴唇自然合拢,压在吸管上的唇瓣肉嘟嘟的饱满。

没有完全熟透的水蜜桃,虽然吸的是汁,但里面还是有一些碎的果肉,吃起来脆脆韧韧的,清香味唇齿留香。

水份饱满、汁多味甜,新鲜当季,确实很不错。

尤珉月抿着吸管多吸了几口。

周京极黑极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尤珉月的下半张脸看,想她喜不喜欢。

要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周京并不完全认同,她承认她很吃尤珉月的颜,但装扮、气质也是内里的外在呈现。

要按照周京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做出别说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可在尤珉月这里,她却不仅贴了,还死乞白赖地贴了这么久。

在对上尤珉月的时候,喜欢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

“还可以不?”

她心情忐忑,看尤珉月的唇想亲又怕她恼。

“挺好吃的。”

尤珉月点点头。

比起进口超市那些过度包装又贵得吓人的名字取得稀奇古怪的水果,周京跟她的那群朋友更喜欢吃国内好产地的应季鲜果,从全国各地空运过来,运费远超过水果本身的价值。

周京笑得眉眼舒展,哄着她再喝点。

从这几天的菌,到今天的桃,周京发现自己身上总算是有尤珉月乐意接受的点了,心情甚好。

尤珉月才吃过早饭,喝没几口就不喝了,周京直接把吸管怼到她自己嘴里,咕噜咕噜几下,桃子皮就软瘪了下来。

尤珉月又开始浇花,她便要从尤珉月手里接过浇水壶。

“我来吧,这洒水壶老沉了,别累着你,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么。”

她碰到了那白皙的手指,刚要勾住浇水壶的柄,但却被轻巧避开,落了空。

“没那么矜贵。”

冷清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喷嘴对准下一盆绿葱葱的喜林草,喜林草5月的花期已过,可尤珉月却舍不得把它丢掉。

喜林草有一个特别好听的英文名字:baby,sbeeyes婴儿的蓝眼睛,花开时中心为白色,花瓣的蓝色非常纯净,像婴儿纯洁无瑕的眼睛。

尤珉月每每看到它,脑海里都会浮现它盛开的纯净美丽。

“你进去坐着吧,不热吗?”

热,怎么不热?

周京热出了半身的汗,但听到这话就像跳进了凉津津的泉水里,全身上下,由内到外都是沁凉的。

“噢噢好喔。”

她心情美滋滋的,脸都快要笑烂了。

尤珉月本意是不想她在这里碍手碍脚,但要是直说她肯定不满,接着"捣乱",于是就故意用了含义暧昧的字眼,显得有多关心她似的。

看她那么开心,尤珉月也莫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茶艺"运用得越发炉火纯青了。

她发现在这段被迫的关系中让自己过得舒心其实一点也不难,周京是个很好应付的人,她真的很像大型猫科动物,只要顺着她的毛撸,她的蛮横、不讲理都能得到很好的安放。

一点半,按尤珉月的作息习惯是午休时间,她盖着空调被,习惯侧睡的半张脸陷入蚕丝枕面的枕头里。

窗帘紧密的室内安静、昏暗,与室外的炎热、耀目形成鲜明对比。

意识下沉、飘散,正当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脸和额头都被温柔地碰了一下。

接着一把轻缓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月月,我出去一趟,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你先放着,等我回来弄。”

迟钝的大脑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口舌被封住,只得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嗯”

醒来时一转脸没见着周京,尤珉月慢慢坐起来后思绪也跟着回笼,手背下意识地蹭了蹭脸颊,忽地忆起周京在她耳边的呢喃和亲吻。

周京从出门起脸色就冷沉着,带着阴恻恻的狠意,等红灯的时候她还把副驾驶座上的那对半截手套拿起来把玩,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呵”地冷笑了一声。

车开进了一家地下拳馆,长腿迈出,一边走一边戴上手套,背影带着肃杀之气。

“京儿姐,来啦。”

一个留着寸头的大高个迎了出来,笑容热切。

“嗯。”

周京只抬了下眼皮,淡淡地瞥人一眼又马上地垂下。

拳馆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汗味,她却敏锐地嗅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

她像是嗜血的狂魔,在触到血腥之后眼眸忽地暗了下来,像幽深的,不见底的,足以容纳各种污秽与阴暗的古井。

“这边走。”

周京浅浅插着兜,跨出的步伐沉且稳。

那绑架尤珉月的三个人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

那迎她进来的小哥看她松了松筋骨,表情凝重但不至于恐怖,但却突然箭似地冲了出去,一脚将中间那个二百来斤的壮汉踹飞出去至少三米远。

“砰”的一声巨响,壮汉倒地,尘土飞扬。

周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一脚一脚地往他腹腔上踹,完全是要把人弄死的节奏。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地传出来,壮汉很快呕出了鲜血,红得艳丽的颜色在这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下拳馆氧化,变暗,凝固。

一米八的壮汉很快变成了个破布袋,被踹得出不了声了。

饶是见惯了暴力搏击场面的小哥看了都觉得惊悚,嘴唇嚅嗫着不知道该不该制止地上那人看起来真的快被踹死了。

同时也再一次见识到周京恐怖到爆表的战斗力,不愧是在特种队带过几年的人,没有花架子,全是往最伤人的地方踹。

就在小哥以为周京真要把人踹死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下了,猛地回头,把散下的碎发往后一梳,露出双又凶又狠的眼,被她盯住的时候毛骨悚然的感觉即刻传遍全身。

她以松散闲适的步子朝剩下的瑟瑟发抖的两人走去,可她的每一步却都踩在人心尖上。

有棍棒可以用的,但她还是选择了手套,不想借用外力亲手展开报复。

踩断腕骨时清脆的骨裂伴随着惨叫在耳边响起,周京眼前闪过的却是尤珉月手腕上一圈圈吃进皮肉里的勒痕。

尤珉月的一身好皮肤白润细腻,她都舍不得咬重了,却被这三个该死的东西勒成那样!

尤珉月没说过她是被吊起来胁迫的,周京一直以为她皮肤太嫩,那些狗杂种又绑得太紧,所以手腕上才会浮起那样恐怖的痕迹,要是被她知道尤珉月曾遭受过那样的对待,她非得把这几个狗杂种沉江。

守在外围的小哥看了眼手机,提醒道。

“京儿姐,时间差不多了。”

周京没应声,甚至连头也没抬,硬底高帮鞋踩在最后一只手腕上,小腿紧绷发力,在惨叫声中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们这三只猪猡就算死一万遍也不够我解恨的。”

她车才开出拳馆,鸣笛的警车便顺着她来时的路驶入,双方擦车而过。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出了太多汗,手上又有血,味道实在没法闻。

尤珉月那会儿在书房,只瞥到一个黑影子从门口飘过,她直觉那是周京,但又心生疑虑,因为周京回来的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来”骚扰”她,实在可疑。

手指搭在敞开书页的书脊上,尤珉月眼里浮起几丝疑惑,提高了些音量。

“周京?”

周京照常明朗的声音从卧室响起,“是我,有事要吩咐我吗?”

“没”

尤珉月收回目光,手指沿着书脊往下滑,落到页脚。

她听到极细微的淋浴声,脑内也跟下了雨似地”沙沙”响,白纸上的一个个方块字映入眼帘,却怎么也进不到脑子里。

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周京在外面做了什么?

为什么一回来就洗澡?

尤珉月得不到答案的话就会一直想,试图从周京这几天的表现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不到十分钟周京就出来了,在客厅的电视柜下翻找着什么,尤珉月远远地瞥间她拿出来一个医药箱。

她要医药箱做什么?

受伤了?

在周京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垂下眼眸,侧脸悠远浅淡,仿佛未曾经受外界的扰乱。

可实际上她的心思一点也没在书上,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轻轻扣着纸巾,她想的是该如何自然地走出去看看周京到底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可是,该用什么借口出去呢

目光在简洁的樱桃木台面扫了一圈,然后忽地聚焦左手边的马克杯。

有了。

她取过马克杯,把被子里剩下的一点水喝完,然后捧着马克杯出去。

主卧紧靠着书房,书房走出去先是经过客厅,再左拐到厨房。

尤珉月的方向径直朝向厨房,只是在经过周京时假装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十分自然地止住了脚步。

“你做什么去了?”

绘有喜林草图案的马克杯被她端着放在手心,目光越过周京平直的肩,看向茶几的医药箱,碘伏、棉签,还有周京擦破皮的指关节。

她扭过头来看着尤珉月然后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教训教训那三只猪猡。”

她本来是戴着手套的,但后来嫌那玩意不好用,摘了丢地上然后纯用手往人脸上砸,下了死力气,有几个指关节重重擦过颧骨,磨破了皮。

“杨武忠我也不会放过的,你等着看新闻吧。”

她的笑里蕴含着势在必得的深意。

尤珉月完全不担心周京的人身安全,是否会遭受到报复等问题,毕竟周京的家世摆在那儿,且不说周老将军还健在,这四九城里不知多少人得看他脸色行事,单凭周京在部队的那十年加上派驻维和行动打下来的功绩,就没人动得了她。

如果那些人真能把周京扳倒,那她得谢天谢地终于逃出牢笼了。

尤珉月并没怎么把周京的话放在心上,看人只是轻微破了皮,也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了,从厨房接了水就回了书房。

留着周京目瞪口呆地看向她的背影,最后委屈大爆发,扯着嗓子嚷道。

“小月亮,你都不关心关心我——”

尤珉月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一点,清越的声音慢悠悠的。

“这么精神,想来也是用不着人关心的。”

周京趴在沙发上,垂下两只被碘伏染得红红的手,眼睛和唇角一起往下耷拉,声音含糊带蜜,黏黏糊糊的。

“可疼了,要老婆吹吹。”

尤珉月剐了她一眼,对她的作感到无语,冷声冷气地说道。

“滚吧你,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但她马上又补了一句,“算了,你手不方便的话就放着。”

刀子嘴豆腐心,哼哼。

周京心情别提多美了。

她也不是真要尤珉月给她手上吹两下,她能逗得尤珉月跟她聊上几句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周京调令下来后在尤珉月面前狗里狗气的,但她骨子里就是个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的人,有份参与绑架尤珉月这件事的人她一个也不放过。

顺着扫黑除恶的东风,她将黑老虎杨武忠送进了监狱,判了个死刑,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的小弟一个也没放过,全都锒铛入狱,先前绑架尤珉月的那三个也因为牵扯到黑老大的非法生意,刑期一加再加。

黑老虎杨武忠入狱的消息铺天盖地都是,连最不关注这些的尤珉月都看到了,此时才恍然原来那次周京不只是嘴上说说。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尤珉月的小家里,周京化身厨娘,整天想方设法地给尤珉月做好吃的,尤珉月还真给她喂胖了几斤,只不过她鲜少称体重,并未察觉到。

这天,周京又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飘出来的香味勾着书房的尤珉月都钻进厨房看她了。

周京站在热气袅袅的灶台前,超市送的便宜围裙勒出瘦腰,直筒裤里包裹的腿修长笔直,肩平且直,小头,比例逆天,光是一个被热气氤氲的背影便足够炸眼。

尤珉月盯着她轻微动作的背影,搭在手臂上的手指无意思地摩挲那一小块肌肤。

“做的什么?”

正在忙活的周京猛地转过头来,在看到是尤珉月时,放大的眼瞳透出惊喜和雀跃,不用说出口,也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你怎么来了?”

“榛蘑炖鸡。”

她笑着说,身后是炖汤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

在此时此刻的这个场景,她的声音,她的笑,她被热气氤氲显得有些模糊的脸,再叠加上炖汤的声音,和飘香四溢的浓香,尤珉月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温馨,平淡的,热气缭绕的,属于平常人的温馨。

尤珉月父母的工作一直很忙,她跟妹妹从小就在妈妈教书的学校食堂吃饭,爸爸所在的机关单位也有食堂,除了节假日外家里很少开火,即便开火做得也简单,随便炒个青菜煎条鱼什么的,大菜就从外面买回来。

她那喜清淡、拒绝过度烹饪的饮食习惯也是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习得的。

所以这一次,大概是被媒体广告渲染了无数遍的那一锅象征着幸福温馨的鸡汤有了实体,短暂地引起了她的触动。

“香吧,榛蘑这玩意兼有坚果的香气和微甜的滋味,往鸡汤锅里丢几枚榛蘑,就能覆盖所有的调味料,鸡是清远走地鸡,在山林果林里吃虫子谷物长大的,不是饲料鸡,饲料鸡出不来这味道。”

“用广东人的话说,这叫鸡有鸡味。”

尤珉月的视线错开她勾着溺死人的笑意的唇角,看她用湿毛巾搭在砂锅盖上,把盖子掀开。

一时间尤珉月的嗅觉被鸡肉鲜浓的香气占领,细细闻里头还有榛果的充满固体油脂的香味。

周京见她目光落在炖锅里,就拿了个长柄汤勺在汤里搅,一勺翻起全是满满的料。

“炖煮的时间一定要够久,否则榛蘑的鲜甜就不能彻底析出,并与鸡肉的鲜美融为一体。最好炖到油水分离,浅黄色的鸡汤上已经漂出一层油花,鸡肉吸收了蘑菇的山野清气,蘑菇饱饮了鸡汤的浓香厚味。二者相遇,天造地设的美味。”

周京嘴皮子功夫确实了得,虽然有夸大的嫌疑,但只是听她描述尤珉月便食指大动,极轻地点了点头。

周京心情甚好,眼睛转了小半圈,又整起了花活。

手腕轻转,汤勺底部撇开黄澄澄的鸡油,舀了点汤,吹凉了递到尤珉月唇边。

“帮我尝尝味。”

不是让尤珉月尝尝,而是叫她尝尝味,一下子就把”你””我”两个单独的个体拉近成了”我们”,好似这锅汤是两人一起弄出来的似的,周京负责烹饪,尤珉月神来之笔负责试味道。

清亮汤面上荡着不腻人的油脂,香气四溢,色香皆具。

尤珉月垂下眼,轻轻抿着汤勺喝掉了那刚好一口的汤,比预想中的滋味还要浓郁,鲜美甘淳。

“够味吗?还是淡了?”

周京紧张地看着她,甚至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尤珉月的性子慢,又存了故意折腾她的心理,眼皮慢悠悠地撩起,在她脸上看了一圈后不咸不淡地说道。

“刚刚好。”

她话音刚落时又接了一句,“你还挺懂的这些的嘛。”

说罢抿唇轻笑,小扇形的眼睛如新月般弯起,黛眉间凝簇着的冰雪霎时消融,衬得脸色愈发的白润。

周京看得心窝里热热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流下的汗带走温度和紧张,通体舒服。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潇洒地摆摆手。

“嗐,没事钻部队食堂跟厨子学的。”

周京假装谦虚,实则心里觉得自己老牛了,恨不得叉腰长叹一声"我可真牛逼"。

带着钩子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尤珉月身上瞄,兴奋膨胀,眼瞳和毛孔一起扩张。

脸往尤珉月面颊处很快地蹭了一下,在她把这定义为骚扰之前,马上笑着拉开点距离。

只不过依然处于极亲密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工布松茸明天就能到,明儿给你做个工布松茸汤,工布那边产的松茸味道非常好,有特别的浓香,口感就跟鲍鱼似的,生吃就特别润滑爽口,不过还是先给你炖个草鸡补补”

锅里的汤咕得厉害,她深深地看了尤珉月一眼,便笑着转身去料理她的鸡汤去了。

尤珉月忽然意识到周京的外形十分优越,个高,净身高都175,三七分的身材比例,身材曲线不太明显,说她是模特身材大概没有人会质疑。

而且她这类人完全不受皮肤深浅的影响,亚洲人”一白遮三丑”的定律在她身上不起作用,甚至可以说深色健康的皮肤为她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野性魅力,五官深刻立体,眉眼长得极为优越,眼睛里有神采。

尤珉月那会儿想的是假如周京用正常一点的方式接近她,先处成朋友一样的关系,就像,就像尚秀文那样?

那样她们之间的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

没有时光穿梭也没有开天眼,对过去走向的一切设想都不会有答案,生命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永不会倒流。

眼看着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周京的生活基本就是围着尤珉月转,她的那些朋友知道尤珉月被人绑架过后,都不敢约她,怕被疯狗无差别攻击。

有一个脑子不灵光的舞到她面前,被她骂得个狗血淋头,圈里的朋友看了一出好戏,谁还敢在她跟前蹦哒?

周京以前回京都是且行且珍惜,天天在外边浪,现在则猫在家里一天天地守着她的宝贝。

只不过她工作上要跑的一些手续还得自己亲自去跑,总共在外头就三个小时,给尤珉月的电话、消息就不下三十来条了。

一旦尤珉月没有及时回复,便连环夺命call,把尤珉月烦得要死。

“你再这样我就把手机关机了。”

“别介——小月亮我错了,真错了,收不到你消息我心慌。”

京腔含糊,软软地拖着长调子,委屈巴巴的。

她口头上真诚地道着歉,但死心不改,回去就把尤珉月的手机泡水了,还拎着手机假模假样地跑出来,满脸惊诧和抱歉。

“哎呀,实在对不起,咱俩手机一样,我拿错了进浴室放台面上不小心泡水了。”

她把手机胡乱地按了一通,手机依旧黑屏。

“对不起昂,我明儿去店里给你修好。”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就差把"我有罪我知错"六个大字印在脑门上了。

腿上放着平板的尤珉月扫了她手里的手机,"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毕竟她在家手机基本不跟身,周京手机却到处乱丢,两人的手机又是一模一样的款式,拿错了也并不出奇。

只是她没想到周京这狗东西竟然对她的手机动手脚。

周京开车去了个远地儿,先是买了部一模一样的新手机,然后找一个朋友的朋友帮忙操作,定位监控一样不落。

她把手机轻轻磕在方向盘上,稍眯着眼笑容满面。

“小样儿~还不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周京心情好不得瑟,她老子打来电话也是和颜悦色地接听了,耐心听他在那儿叨叨。

下了高速开上慢腾腾的市内,她的耐心也渐渐不足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快到家了,没空跟你说了。”

“你成天都在你那对象家里,就不能抽点时间去看看你爷你奶?老人家天天在家里念叨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是他们一手带大的!”

周京耳朵快被磨出茧子了,忍不住猛打方向盘超过一辆大众,又超过一辆本田,在尖锐的喇叭声中嗓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回去的,我爷奶天天爬山搞锻炼,身子骨比我还硬朗,我对象啥情况你不知道?等她情况好点了我再回去。”

摔文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接着是她老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说你榆木脑袋还真没说错,你就不能把你对象带回去给你爷奶看看?他俩不是最喜欢斯斯文文的高知分子你啊你,真是蠢到家。”

周京只听了个开头便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办法了,心情雀跃,头顶的一块位置发着麻。

但转念一想就尤珉月那个脾气,她哪敢提,心情也像没了气的汽水一般,再也躁不起来了,把墨镜往上一推,恹恹道。

“再说吧。”

回去时还顺路买了袋刚烤出来的栗子蛋糕,热烘烘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到家后洗净双手,她先是捏了块小蛋糕往尤珉月唇边递,翘着唇角。

“好吃呢,你尝一块。”

尤珉月别过脸,嘴唇抗拒地抿直,但周京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哄着。

“别把你手弄脏了,乖啊。”

这下蛋糕都碰到嘴唇了,尤珉月也只好张开了嘴。

牙齿轻轻咬住蛋糕,伸舌去接的时候状似不经意间舔了一下周京的手指。

周京一整个震颤,她垂眸装作没看到,只是把那纤白的双手一摊。

“手机呢?”

周京就跟一口气跑了十公里似地心脏狂跳,忍不住大口呼吸,她看着尤珉月那张素白平静的脸,岩浆似的爱意在胸腔里沸腾着、乱窜着,得努力遏制才不至于喷涌而出。

手往口袋里掏手机,插了两次才找准兜在哪,软颤发汗的指尖触着机身,滑到根本捏不起来。

手伸到最里面,卡着小巧机身的两边才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递过去。

脸上贴着笑,一口京腔刻意放得轻了,软酥酥的抓耳。

“这手机忒不经用,泡一下水就坏了,我给你换了部新的,但里头的资料都导进新手机里去了,跟前边那部一模一样,你不用担心用着不顺心。”

尤珉月对这些个电子产品向来不上心,拿了手机看也不看一眼就往桌上放。

周京蹲在地上,仰视着她心中的神女,捏着她搭在膝上的一根小手指,皮肤上的汗被冷气一吹,冷热交加让她打了个细细的颤。

身上的潮热被吹走,皮肤变得干爽。

“跑了好几家店呢,开车开得累死了,到处兜,停不到车,找车位找得要发疯。”

她就蹲在尤珉月跟前,说着说着就拿脸往她膝上蹭,黑亮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她。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手指在平放在大腿上的书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什么时候不发疯?”

没有一丁点的斥责、排斥,平淡的口吻用她清越的声音说出来,倒有点亲昵的调侃。

于是周京心尖一颤,弯曲的腿抻直,站起身往她旁边挤着坐,半个身子都往尤珉月身上拱。

尤珉月往旁边坐了去,但单人沙发总共就那么点大,尤珉月被挤得不行,眉心无奈地蹙起。

“别闹了,你很重。”

看过来的目光比清酒还要柔冽,射过来的两把冷刀子叫人心口一痛。

唇瓣轻启,声音清冽,小包间的柔光都无法使她身上染上半点温和。

“我们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聊的。”

她知道周京的身份,没有这个习惯也不想花精力去应付一个与自己人生轨迹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她有自己的世界,无需社交无需操心,更不希望被打扰。

周京只能尴尬地笑笑,饶是再怎么能侃,面对尤珉月的拒绝都憋不出一个字。

“失陪了,去一下卫生间。”

她要站起来的姿势很美,挺而不僵,亭亭玉立,修长冷白的颈有着纯净美好的弧度。

周京的目光粘在她颈上,舍不得抽出来。

“哦哦好,你去吧。”

尤珉月走了,小包厢里似乎还留着她身上冷淡的香,周京往她的位置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把那若有似无的香吸进肺里,百无聊赖地啜饮着清酒。

十分钟过后周京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看着空荡荡的椅子不知道想起些什么,突然猛地打了个激灵,脸色阴沉,"咯吱"一声推开深色的木椅,往外走去。

把洗手间的隔间尽数推开,空荡荡的洗手间告诉了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她还是不想相信,跑去收银台问有没有看到镜花水月包厢出来的白瘦女人。

收银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对尤珉月很有印象。

“哦她呀,她已经结账走了。”

说完后又狐疑地看着周京,仿佛在问"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她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周京愤然转身,尤珉月没有带包,她说出去上洗手间,拿了手机就走,连声告别也没有!

周京郁闷极了,约了几个朋友打牌,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会儿更是一点就炸。

把那象牙做的老牌子往猩红桌布上重重一丢,英气的眉重重拧着,煞气氤在眉心。

“靠,什么狗屁牌面。”

陶沁怡可不惯着她的臭脾气,也是心疼自己的好东西,气得肝疼,葱白的指颤着,圆眼怒睁,大骂道。

“周京你他娘脑子被驴给踢了?抽疯了?你知道这是多老多贵的东西?你丫的就配玩儿塑料的,尽糟蹋我的好东西!”

“体谅点,京儿最近感情不顺。”

程冰把那砸到自己跟前的牌捡了起来,往中间轻轻放下,随后打出自己的牌。

陶沁怡是最八卦的,一听到这个便双眼发光,“快说快说!”

周京这才把追人被拒的事情说出来。

坐她对面的却笑得轻松,唇色暗红,风情摇曳中透出不择手段的狠劲儿。

“还有我们周格格追不到的人?下药强上,霸王硬上弓,再留点照片,还愁她不从吗?”

周京打出个二筒,眼刀剐了人一眼。

“你这叫牢底坐穿招吧,出的什么损招。”

她这段时间在尤珉月跟前表现得跟蠢二哈似的,但她实际上是又酷又飒的杜宾。

呃,把自己比做狗也是没谁了。

周京皱眉。

“格格还怕这个?这可不像你。”

那人笑着推出张牌,笑意愈发秾稠。

周京确实有想过,拿枪顶着人的腰还能不从?

但她不想这么对尤珉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向被捧着的周京乐意捧着尤珉月,要是尤珉月能对她笑一笑,像对那个小女孩似地对她温柔一点,她不知道能有多开心。

可这些看来都是奢望。

但朋友的话确实提醒了她,既然迂回路径不行,考虑强攻策略也未尝不可,老跟人家说做朋友做朋友,人家一高知分子能缺她这个朋友?

订花送到人家办公室,蝴蝶洋牡丹,香雪兰每天都不重样,并大胆表白,落款总是她字迹潇洒的一个"京"字。

直白热情地让人做自己女友。

“我喜欢你,你看我怎么样?”

相比于周京的热切,尤珉月冷淡得叫人望而生畏。

“我不喜欢你,还有,花别送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我爷爷是将军,爸爸做生意,我自己是处级,我条件还算可以,人长得也不赖。”

周京的笑容比那天上挂着的太阳还要耀眼,恣意洒脱,是个坦率问心无愧的性子。

不说她的家境,单凭她的外表也是顶优秀,顶抢手的。

“我拒绝。”

尤珉月明确拒绝,连个忽悠人的理由也不给。

周京明显被噎了一下,说话不经大脑。

“我没听说你正在交往啊。”

尤珉月冷冷地笑了,“这跟我拒绝你有关系吗?”

但周京还是不死心。

既然单独送花不喜欢,那就给整个办公室的同事买下午茶,奶茶蛋糕、地地道道的老式糕点、冷卤,雅的糙的,每天都不重样。

她性格热情开朗又接地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要想存心讨得一些人欢心那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几天在这办公室就混得比尤珉月还开了。

办公室里年纪大的喊她小周,年纪小的喊她周京姐。

对于过来的意图,她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跟外人宣称要追求尤珉月,只是客客气气地作着揖。

“是我朋友,辛苦大家帮忙照应着。”

吃人的嘴软,办公室的同事成天把小周周京姐挂在嘴边,对她一致好评,人品好性格好,还接地气,小尤交的这朋友简直了,说罢还竖个大拇哥,满脸的艳羡。

只有尤珉月不为所动,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的,不见转变。

大家就以为姐俩闹矛盾,自发地在尤珉月跟前劝导,说周京的好话。

能阻挡得了周京送花,没法阻止她送下午茶,那是给给整个办公室的,又不是单给尤珉月一个的,拒绝的话也是相当不合适,不知该从何开口,只能受着。

周京此举的恼人之处尤珉月可算是见识到了,对方成天在她跟前晃着,关键她还不能生气,因为人家也没找她唠嗑,只是逗得办公室里的人阵阵欢声笑语。

唯有回到家才能安生片刻。

这天周京大包小袋地提了下午茶,才到门口便热络道。

“下午茶时间~”

她的声音吸引了一办公室的目光,潮水般的感叹随之涌出,有人激动起身欢迎,说着"又破费啦",人已经小跑到门口帮忙提东西了。

“周京姐你是掌管下午茶的神!”

“感谢感谢,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啦~”

周京一边说着"是港式下午茶",一边往里走。

有人摩拳擦掌,跨出工位也跟着往前边走,手头上正忙着的同事也把脑袋探出来,欣喜又焦急。

“周京姐今天来的忒早,我这手头上有个要紧活还没干完呢!”

周京看了她一眼,笑呵呵道。

“都有都有,等会给你单独留一份。”

周京这阵仗着实像大明星出行,人群夹道欢迎,蜂拥而至。

堪比敲锣打鼓的动静大到让尤珉月无法忽视,耳畔的嗡鸣实在恼人,黛眉颦蹙,她朝门口的方向瞥去一眼。

浅淡悠远的眼神正好跟周京的目光对视上,只见她漆黑明亮的眼惊喜地闪了闪,接着面上的笑便似被拨乱的金光湖面,数千片的折射面细碎地闪烁着,晃得人眼花。

淡色的唇抿出柔软的褶皱,视线错开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目光定了定,聚焦后,才看清上面的方块字,键盘又敲出清脆声响。

权当她是透明人,态度冷淡极了,别说给个笑脸了,就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是个人都要被伤到心了,只有周京是个没心没肺的,一心以为自己的热情烈焰能够融化对方的寒冰。

她自己对着尤珉月的方向展现灿烂笑容,提起脚步便往里走,来了好几次,对这办公室的布局再熟悉不过了,熟稔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把打包带里面的奶茶、点心拿出来摆好,招呼大家来吃。

一个大姐笑着掐了恰腰上的肉,嘴上说着,“小周天天投喂,都快长胖了。”

但手已经伸过去了。

周京很有眼力见地把蛋挞奉上,乐呵呵道。

“哪里胖了!中国人个个都是瘦子,你看人家老美,180斤都穿均码,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况且能吃是福,等老了吃不动了吃啥都没滋味的时候欢欢姐你就要哭了。”

她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把人哄得心尖儿淌蜜,欢欢姐的圆脸上堆满了喜滋滋的笑,开心地接过蛋挞,一口一大半。

“味道还行不?”

欢欢姐用手接着蛋挞酥脆的渣,重重点头。

“特别好,小周总是能找到好吃的。”

忙完了手上活的小姑娘也挤了进来,看了满桌的港式奶茶、蛋挞、西多士,垂涎不已。

“哇,谢谢周京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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