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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谢璞。谢璞冲她点了点头:“这位是我们谢家的族人,宗房子弟,你当叫一声三堂哥。有什么难处,只管跟他说就行。他为人稳重可靠,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在外奔走打点,都可以请他出面。只是这事别让你们祖母知道。她不知道老家有族人在京城,若听说了此事,多半要拦着不许你们去见他的。”

谢慕林恍然。

族人。对了,谢家还有族人!

谢徽之在旁有些惴惴不安:“父亲,我从没听说过这位三堂兄,也没与他有过来往,这贸贸然找上门去……还是问他要银子,请他帮忙办事,他能愿意么?万一他见我们家落了难,不想搭理……”

谢璞微微一笑:“不会的。我们谢家族人都很正直,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小人。”

就算他这么说,谢徽之心中的不安也不会有所减少。没别的原因,他对家族的了解太少了。谢老太太从来不提族人,也不许别人提起老家的事。有人听说他们家祖籍湖阴,特地跑来套近乎拉关系,还差点儿被谢老太太赶跑了呢。至于曹氏,更是连湖阴老家都没去过。全家上下,除了谢璞母子,大约也就只有文氏知道族里的事了吧?

大金姨娘从前私底下嘀咕太太们的闲话时,就曾说过,文氏是在族人见证下,与谢璞成亲的,谢老太太根本就没同意,也没出席婚礼。但因为文氏名义上是隔房的侄媳,另有婆婆,所以谢老太太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暗地里生闷气。

这分明就是跟族人闹翻了的意思!就算谢璞与族人私下还有联络,在谢璞遇到这么严重的祸事时,族人真的会愿意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伸出援手么?

谢徽之心里没底,谢慕林却已迅速有了一个想法:“爹,既然族里还愿意管我们,能不能给族里写封信,让他们请一位长辈来京城,代替我们出面做事?我们家如今只有老弱妇孺,办事太不方便了。若有人能替我们出面,不但可以打探消息和打点事务,一旦平南伯府借着伯娘的名义,对我们提了什么要求,我们也有人可以出面应对。再者,大哥在平南伯府,万一曹家的人借大哥的名义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我们总得有人压制住他们呀?”

谢谨昆固然可以帮上忙,但听名字就知道他与谢谨之应是同辈,辈份太小了,身份不够。

谢显之是谢璞长子,平南伯府与曹氏有可能借着他的名义,做出对谢家人不利的事。而年岁地位在谢显之之下的谢谨之,即使没生病也没办法把人挡回去。平辈却血缘比较远的谢谨昆,也不见得能压得住场。这是其一。

其二,谢老太太糊涂又自私,分不清事情轻重,又很容易被人哄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曹家哄去坑儿子——在婚姻上,她就已经坑过儿子一回了。为了阻止她犯浑,谢慕林希望族里能派出一位辈份高些、人又精明厉害些,能压制得住谢老太太的代表来,好歹别让谢老太太拖后腿,坏了谢璞自救的计划才好。

谢慕林隐晦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谢璞听得又是一呆,随即苦笑:“成,你把这事告诉你三堂哥,他自会给族里写信。倘若事情顺利,半个月就该有回音了。”

湖阴县就在太湖南面,快马送信,一来一回,半个月足够了,哪怕族里收到信后派人到京城,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月。虽说谢璞觉得自己一个月后怎么也能出去了,但母亲那边,确实需要有人震慑一番。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好出面,族里却没那么多顾虑。以往他们不开口,不过是怕他难做而已。

谢璞又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二女儿,感叹道:“真姐儿,你如今真的懂事多了,人也越发稳重。若是在三日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乖巧腼腆的女儿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即使全家面临困境,也依旧能保持冷静,不慌不忙,静思对策。你这样很好。不过,这也是因为爹爹让你受委屈了,否则,你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些。爹爹对不住你娘、你哥哥和你,你心里会埋怨爹爹么?”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她能埋怨便宜爹什么?埋怨他当年娶错了人,又纵容大了曹家的胃口吗?不过谢映真对亲爹是全心孺慕的,她当然也不好ooc了,唯有微笑着表示:“这怎会是爹爹的错?这都是那些小人在作祟!爹爹不要多想,只要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早日脱罪就好。我们所有人都还等着爹爹带我们回家呢。”

谢璞又忍不住红了眼圈:“你放心。爹爹一定会带你们回家的!”

在旁安静聆听多时的萧瑞忽然间咳了两声,引得所有人都朝他看去,他却只是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谢知府还有什么话要跟家里人交代,就尽快说吧。一会儿就到巡视时间了,你的儿女得在那之前离开。”

谢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萧二少爷,你方才,什么都听到了吧?”

谢慕林忍不住看向便宜父亲,猜想他与自己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萧瑞微笑着说:“我一个小辈,又能做什么?谢知府放心。”

小辈至少能传话呀!

谢慕林猜测着萧瑞言下之意,谢璞却抓紧最后的时间嘱咐女儿:“方才这些话,你们出去后,别再告诉旁人了,连你娘也别说,更不要让宛琴知晓。大人的事,自有大人解决。等你们三堂哥来见我,我自会与他商量应对之法。你们安心在家里侍奉老太太,照看生病的手足,旁的一概不必操心。”

谢慕林无语,见谢徽之答应,也只好跟着点头。

探监时间结束了,萧瑞要带谢家姐弟离开。

谢徽之忍不住又要哭,谢璞便道:“你是大孩子了,兄长们无法出面主事,你就该站出来支应门庭才是,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要听你婶娘与兄姐的话,不要再任性胡闹了。”

谢徽之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边掉泪,一边不停点头,还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头看父亲,依依不舍。

等转过拐角,看不见父亲的脸了,他才安静下来,一回身,却冷不丁看见有个人站在阴影处,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瞧,那人穿着一身全黑的曳撒,却非官服,神情冷肃,沉默不语。谢徽之心中畏惧,缩了缩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向那官员鞠了一躬,便迅速跟上萧瑞与二姐走了。

出了监牢,他忍不住小声问谢慕林:“那位大人是谁呀?怎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谢慕林瞥了他一眼,翘起了嘴角:“管他是谁?只要是旁听者就好了。”

提醒

谢慕林的话虽然有些隐晦,但谢徽之也不是傻瓜。他迅速就领会到了自家二姐的言下之意,记起谢慕林之前告话父亲谢璞的那些秘闻,嘴便不由得咧开来。

谢慕林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地捂住了嘴,虽然还是忍不住想要偷笑,但已经努力在掩饰了。

如今大理寺的官员知道谢璞是被曹氏和平南伯府陷害的,原因是为了改嫁他人,那谢璞身上的罪名完全就是子虚乌有了嘛。看来父亲洗清冤情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曹家人不知道会是什么嘴脸?要是事情传开来,曹氏的名声一定很好听吧?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有脸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对着他们兄妹几个摆嫡母的架子!

谢徽之哼哼两声,回头看见萧瑞,想起对方的出身,又忍不住笑道:“萧二少爷,你方才听到的那些话,可别随便告诉人哦。关系到我们太太的名声,曹家的清名,那些事可不能乱传呢!”所以你们萧家就赶紧把传言散布开去吧,我们谢家一点都不在乎的。曹氏名声坏了,我老子也好尽早休妻呀!

萧瑞看了谢徽之一眼,脸上淡淡的,没说话。

谢慕林忙暗暗扯了谢徽之的袖口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有些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何必说出口?聪明人还用得着提醒吗?

谢徽之嘻嘻笑了两声,闭上了嘴,整个人却放松下来。他的未来似乎已经不再黑暗了,光明的前程就摆在眼前!

谢慕林见他好象有些飘了,心里倒生出了几分忧虑。她把谢徽之扯到墙角处,压低声音正色说:“爹的案子固然是有了转机,但你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了。万一露出什么破绽,叫曹家的人发现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坏爹的事?曹家有权有势,他们若真要置爹于死地,就算爹有再多的证据证明自己无辜,也未必有用。所以,我们眼下还不能松口气,需得仔细留意局势发展才行。爹虽然不指望我们能帮上他的忙,但我们也不能拖他后腿吧?因为我们年纪小,看起来好象很好哄骗的样子,曹家人说不定要从我们这里入手,做些对爹不利的事。我会小心谨慎,你呢?会得意忘形,轻易上他们的当吗?”

谢徽之忙道:“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傻子!”仔细想想二姐的话,他也觉得自己是放松得太早了。曹家背后可是有皇后,有太子的!承恩侯府也不是谢家这样的门第能对付的。父亲谢璞能不能脱罪,还得看大理寺的官员能不能公正断案,宫里那位九五至尊又会不会为了皇后与太子徇私。万一皇帝心里是偏着老婆儿子的,那就算大理寺的人再公正,父亲的小命也未必能保住!

谢徽之叹了口气,低头说:“二姐提醒得是,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绝不与曹家的人再有往来,自然就不会上他们的当了。”

“天真!”谢慕林不以为然,“他们用不着亲自对付你,只需要指使外人来接近你就行了。你以前的那些朋友,能保证个个都可靠吗?你出门在外遇到的人,能担保里头没有曹家的走狗吗?这不是光靠逃避就能躲开的,你需得自己行事谨慎才行。反正你记住,方才在牢里听到的话,谁问你都不能说。爹叫我们别再告诉其他人,我们就都要牢记这一点。”

谢徽之连连点头:“放心。我刚才什么话都没听见,一出门就都忘光了!”

谢慕林对他的乖巧还算满意:“反正你只要记住,爹好,我们做儿女的就好;爹若是被抄家流放,我们绝不会有好下场。哪怕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将来,为了日后不会再受饥寒贫苦,这一场战争,我们都绝不能输!”

谢徽之重重点头:“我知道。这就象是在打仗,战胜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比从前过得更好;但如果战败……说不定就连性命都丢了。我们不是大哥大姐,没有曹家血统,以曹家的心狠手辣,绝不会轻饶我们的!”

谢慕林见他明白了事情的轻重,总算安下心来。

其实这个三弟人不蠢,就是从小没有好生教养,行事总带着些纨绔子弟的冲动和轻浮,很容易被人哄骗。如今,他能变得懂事起来,对谢家这群老弱妇孺而言,也算是个助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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