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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节

 

赠园

女儿们的嫁妆基本都安排完毕了,剩下的就算需要调整,也只会是细节,大致需要用的银钱数目是不会有大变化的。

谢璞事先就跟妻子文氏商量过了,如今看的是两个嫡子的意见。

谢显之与谢谨之都没有意见。父亲为妹妹们安排的嫁妆都很妥当了,比他们原本预想的更好,他们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不过谢谨之前后算了算账,觉得有些不对。谢慕林的嫁妆就差不多花去六七万两银子,谢映慧的嫁妆花钱少很多,但那是因为她本身就拥有大笔私房的缘故,这一笔可以省下来,然而论总数,其实跟谢慕林是差不多的。这两位嫡出的妹妹出嫁就要花上十几万两。两个庶出的妹妹,就算谢映芬至少要到明年年底或后年才出嫁,暂时不必筹备她的嫁妆,要备也是先备些家具之类需要花时间去制作的物品,支出有限,但谢映容却是今年就要出嫁了,单是她一个人,嫁妆也至少要花上三万两。

这三位妹妹的花销加起来也有十五六万了,而父亲谢璞拿出来预备给几个今明两年办婚事的儿女用的银子,本身就只有二十多万,剩下的钱是打算全用在长兄谢显之一人身上么?

谢谨之想想永宁长公主一家对马玉蓉婚事的重视,还有特地打着“散心”的旗号同行北上的太后娘娘,有些担心父亲准备的银子不够使。

谢谨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谢显之连忙道:“我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银子?虽说马家显赫,永宁长公主身份也尊贵,但我毕竟是娶妻,与妹妹们出嫁是不一样的。我又不用另行置产充作奁田,只需要预备好新房,再筹备酒席,也就够了。聘礼花费有限,我那儿刚得了父亲给的好东西,正好能用上呢!”

谢璞笑道:“倒也没你说得这么简薄,排场还是要有的,只别弄得金光闪闪,铜臭逼人就是了。三天的酒席,应该是摆在北平城,体面足够,却花销有限,剩下的银子足够使了。聘礼也不必你自个儿出。你若愿意送什么好东西给你未来媳妇儿,随你送去。但聘礼上正经要用的东西,自然是由我们做父母的打点,这是礼数,你就别啰嗦了。”

北平这边的新房好办,谢显之如今的院子就挺宽敞的,眼下还有好些空房呢,只怕马玉蓉陪嫁的丫头婆子住进来,也是绰绰有余的。这院子本身房屋就不旧,四处修整修整,家具梁柱重新上个漆,换了窗纱帷幔,添置些古玩摆设,再补种些鲜花草木什么的,就焕然一新了。

谢璞重点要提的是另一件事:“你们成婚之后,明年看看京中局势,倘若储位之争已有了定论,不复眼下的纷乱动荡,你们小两口就索性回南边去。先到湖阴老家祭祖,把你媳妇儿的名字记到族谱上去,然后转道回京。今后你们就直接住进桂园,你安心读两年书,你媳妇也方便回公主府省亲。”

谢显之怔了怔,面上不由得显露出几分不安来:“父亲,您这话的意思是……”

谢璞微微一笑,将手边一个红木小匣放在了桌面上:“这是桂园的地契,以后就是你的了。我不是要分家,只是单将这一处产业记在你名下。横竖家里没人住在京里,桂园白放着也可惜,哪怕把园子租出去挣些花销,也不过是用来维持园中的建筑花木与人员耗费,一年能有几百两盈余就不错了,这点银子够做什么用的?还不如收回来,重新翻修一遍,再加建几处院落,让你们小两口住进去呢。

“桂园与珍珠桥的大宅只隔着一面墙,倘若日后我回京任职,两边来往也方便,你仍旧跟住在家里是一样的,可你媳妇独掌桂园,日常行事就会自在许多。长公主殿下想必也乐意看到女儿不受公婆约束。倘若你或马家人要在园中设宴待客,就不必问过我们了,你自己便可做主。”

谢显之抿了抿唇:“这样不妥当,父亲!您既然说,这不是分家,那又为何单把桂园记在儿子名下?这是家里的产业,那么一大片地,本就耗费甚巨,过去十几年里,为了把园子建起来,再往里头添那些名家字画、古玩珍品与名贵花木,前前后后更是起码花了十几万两银子,用了无数人力物力!这都是谢家的钱财,理当由谢家人同享!”

谢显之心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这件事。父亲长期在外任上,祖母与婶娘都不是爱园林的人,这座桂园完全是因为他生母曹淑卿一个人的喜好,花费巨资建造起来的。曹淑卿因为不舍桂园,设计陷害了谢璞后,还想让舅舅平南伯用手段把这座园子弄到手,只是最终因谢璞及时脱罪而未能成事罢了。若把这座园子交到曹淑卿的儿子手上,对谢家其他人何其不公?!谢显之只觉得父亲糊涂了,力劝他收回成命。

谢璞却道:“多什么心?园子给了你,可家里人若要去游园,难道你和你媳妇还会叫丫头婆子拦着我们不成?家里若要找地方摆宴待客,你们夫妻难道还会管我收银子?不过是把这处闲置的园子给你们夫妻打理,从此之后我们夫妻就省了心,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就算要埋头读书备考乡试,也可以为父亲分忧的嘛!”

谢显之可没那么容易被父亲哄住:“那父亲为何把园子记在儿子名下呢?记在二弟名下,也是一样的。二弟也同样可以为父亲分忧!”

谢璞无奈地道:“说什么傻话?这处园子明摆着是三房的产业,你二弟是二房的嗣孙,你以为你二伯祖母会允许他收下这处园子?!”

谢显之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谢谨之在旁笑道:“大哥只管安心收下园子就是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桂园给了你,可你又没分家搬出去,等于这园子仍旧在咱们家手中。可要是告诉永宁长公主殿下与马驸马,父亲单把桂园送给你和嫂子住了,这份新婚礼物的份量可就不轻了!有这么一份礼在,父亲便是在别处节省些,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与马家人也不会觉得他小气的。大哥不是说,不必在你的婚事上头耗费太多么?你就收了桂园,只当是为父亲省银子了吧?”

谢显之听得瞠目结舌,仔细一想,竟然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谢璞听得笑了:“不错不错,正是这话。为父虽说备了二十多万两银子,但也不是非得全部用光了才行,能省一笔是一笔嘛。显之只管听话就是了,不要再闹别扭!我已经让人去桂园看过,挑了几处可以增建房屋院落的地方,回头把图纸给你送来,你自己决定要建什么样的屋子。那里日后便是你们夫妻安居之所了,可不能轻忽!若是拿不定主意,去问马家人也使得。七夕之前就必须定下了,中秋后正好开工,争取年内就加建完毕,正好备着你明年婚后入住!”

纠结

离开了正院后,谢显之的脸上就一直带着忧愁之色。

谢谨之笑着安抚他道:“大哥不必想太多,父亲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对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很公正。只要大哥别老是想到你生母身上去,你所认为的烦恼其实都是虚的。”

谢显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不敢说他其实曾经有过日后将生母接到身边来奉养的念头。当然,那是在曹家落败,曹淑卿无人可依的前提下。而且那时候,他必定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多半是已经中了进士,外放为官,虽未分家,却也与分家无异,拥有了单独的住所。他不会把罪责在身的生母接进谢家,碍父亲与婶娘的眼,但若是在外任上,那就不一样了。这毕竟是他的生母,总不能真的不管她死活。

可是,如果是在桂园,哪怕地契房契是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把曹淑卿接进来的。看着这座曾经耗费了巨资营建而成的精致园林,他只会想到母亲当初是如何挥霍着父亲的财产,回报父亲的却是差一点儿将他送入万丈深渊!他甚至不会考虑,在自己面临人生大事,比如成亲、中举、生下子嗣或是过生日的时候,请母亲上门饮宴。让母亲进入这座差一点儿就被她盗走的园林,那简直就是罪过!她最好有多远避多远,永远都不要再踏进这座园林一步!

谢显之告诉自己,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好烦恼的,曹家不曾落败,以后也可以继续享受外戚之尊,只是不如从前有权有势罢了。母亲虽然没有儿女在身边侍奉,但靠着娘家,也没什么人会欺负上门,哪怕他不能接她到身边侍奉,她也依然能得享锦衣玉食。所以,就算不把人请到家里来赴宴什么的,参与自己的人生大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姓谢,谢家的地方,哪里有曹淑卿的立足之地呢?她本来也早就放弃了他这个儿子,想必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伤心难过。

至于到外任上……谢显之觉得这个问题不需要问生母,他就知道答案了。除了为方闻山,曹淑卿几时出过京城?她大概不会有兴趣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生活吧?

谢显之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又不好在兄弟面前露出来,只得勉强笑了笑:“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有些不安罢了。为了我的婚事,家里花了那么多银子,还有大妹妹那一份……父亲待我们实在太好了,叫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他。”

谢谨之笑道:“做父亲的对儿子好,儿子该怎么报答?这种事还需要问么?多多尽孝便是了。父亲盼着大哥能用心备考,将来顺利高中进士、出仕为官,一辈子顺顺利利地,夫妻和美,儿孙满堂。只要大哥能如父亲所愿,在朝中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在家里做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父亲就觉得心满意足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报回父亲慈爱的方法?”

谢显之低声应道:“二弟说得对,我……我必定竭尽所能!”

谢谨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回去好生休息吧,把地契收好了,可别弄脏弄破了。”他指了指谢显之手里的红木匣。

谢显之握紧了匣子,点头道:“二弟放心,我一定会把它收好的。”又放缓了神色,“二弟今日赶了远路回家,必定已经很累了,快回去歇息吧!明儿我再来寻你说话。”

谢谨之答应着,与他告别,便转身往前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谢显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走进自己的院门,反而继续往前走,转道去了胞妹谢映慧的院子,找到谢映慧,摒退左右,将今日父亲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了她,又拿出那红木匣子里的契书给她看。

谢映慧听得呆住了:“桂园?!这么大一个园子,父亲就直接给了大哥你?!二哥没说话么?婶娘也没说什么?!”

谢显之道:“父亲说园子是三房的产业,二老太太是不会允许二弟收下三房产业的。父亲的话也有道理,但婶娘在旁丝毫没露出勉强的意思,可见她早就从父亲处知道了这件事,心中真的不反对。”

谢映慧盯着红木匣子里的契书,咬了咬唇:“虽说父亲与二哥都说,这是为了省银子,也是给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体面,可这园子当初建起来的时候,前前后后就花了十几万两银子,顶得上我与二妹妹两份嫁妆!这份礼太重了……若是大哥当作没契书这回事,只是日后与大嫂搬进去住着而已,那还罢了。园子仍旧是谢家的,日后一代一代传下去……”

话未说完,她就顿住了。因为谢谨之是二房嗣孙,谢显之才是三房的继承人。就算桂园留在谢家人手中,一代一代传下去,也只会传到谢显之的儿孙手中。谢徽之与谢涵之都是庶子,将来年纪大了,娶妻生子的,肯定是要分出去的。桂园本来就不会由他们继承。

这么说来,父亲谢璞其实只是提前将桂园的所有权交到了谢显之手中。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谢映慧与胞兄相互对视着,都觉得心下不安。父亲对他们真的太宽容了,就好象他们不是差一点害死了他的前妻曹淑卿所生,而是同样出自他真正的原配正室文氏腹中一般。父亲看着他们的时候,心里就真的没有半点迁怒的意思?

谢映慧又问了胞兄,关于自己与二妹的嫁妆单子,叹息道:“父亲先前跟我商量过,嫁妆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我大致是知道的,但我……不清楚二妹妹的嫁妆有多少。我原以为……父亲会给她更多的东西。其实我的私房里头,有好些都是母亲从谢家带走的珍玩,本就不该归属我一人所有。二妹妹出嫁,分上一半也是理所应当的。可父亲不答应,我又不好硬塞……”

明明二妹妹谢慕林就要嫁进燕王府这样尊贵的门第,陪嫁的东西里头,论珠宝、古玩等贵重之物的数量与质量,竟然还不如嫁入寻常官宦人家的长姐谢映慧多。父亲谢璞也没打算做些什么。谢映慧实在没办法理解。

谢显之低声道:“父亲让我将母亲送来的东西与妹妹你平分时,提过一两句话,说东西花的虽是他的银子,却并非是他做主收罗来的,又不是他喜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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