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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节

 

中年女官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王娘娘,太子妃再无用,也是太子殿下的原配正妻!她牵扯进这种事里头……死的还是萧家的萧琮,您真觉得这事儿不会牵连到太子殿下身上么?!还是觉得……三殿下与萧家会满足于东宫只推出一位太子妃做替罪羊,而不会追究到太子殿下头上?!萧琮一死,三殿下便断了一臂。这种时候,他不趁机借萧琮之死,将我们太子殿下拉下储君宝座,那就不是他了!”

王湄如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想听人教训,便冷笑着说:“这也容易,就说太子妃是生怕自己会被太子殿下休弃,所以为了讨好太子殿下,才犯下了这桩大案!太子殿下原本就觉得她不堪造就,因此才冷淡多时,如今也不过是证实了太子殿下目光如炬,薛氏本就不配做太子妃,如今因罪废之,倒也干脆。”

中年女官咬牙:“王娘娘莫非忘了……您在永安郡王妃面前是露过脸的?!就算太子妃万事不知,香浮也很容易灭口,可永安郡王妃却不会替您隐瞒!此事本是您做得差了!我们原本的安排不是这样的!要在宫中设套刺杀萧琮,并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做不来。为了避免事后被人追查到东宫头上,我们也找好了替罪羊,还不止一个!

“后宫中一个小宫妃,无根无基,不过以色侍人之辈,还曾经对皇后娘娘无礼,如今也早就失宠了。只需要把人诓来,完全可以伪造出‘萧琮酒醉后失德,宫妃却被刺死,宫妃也不堪受辱而自尽身亡’的假象!这种事一出,别说皇上了,就是三殿下与萧家,也不会愿意闹大的!若是王娘娘还觉得不满意,再把寿昌伯夫人搅和进来,也无不可。寿昌伯之女蓝氏与萧家女争风吃醋多时,两家一向不睦,让寿昌伯夫人做个杀人的凶手,事后再怎么喊冤,也不会有人信她的!”

中年女官越说越气愤。皇后娘娘生前在宫中安插的心腹人手,经过皇上几次清洗,还有受太子殿下与王氏之命去做些冒险之事,已经剩下不多了,能做的事也有限。但如今她们辛辛苦苦安排好了一切,自问可以万无一失的,却因为王湄如横来一脚,无端端出了差错,如今连东宫上下都被牵扯进去了!王湄如不过是因为视太子妃为障碍,又记恨谢家,才会利用了香浮,又把永安郡王妃给临时拉进来替换小宫妃或寿昌伯夫人的位置罢了。为她一己私心,太子殿下马上就要面临大|麻烦,此女竟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嫌她啰嗦?!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宠爱这等愚蠢的女人?!

中年女官忍不住道:“娘娘也太心急了些!太子妃是早晚会被废的,等殿下继位登基,您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了,到时候想要对谢家报复也好,拿永安郡王妃出气也罢,都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如今正值要紧关头,只需要等皇上熬不下去,殿下就能顺利接位,您为何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永安郡王妃不算什么,可她背后是燕王府!燕王殿下手握大军,又得皇上信重,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虽然待太子殿下不亲近,却也没有仇怨。等殿下登基,北方边疆还要靠他去镇守呢!您何必非要在现在得罪他?!”

王湄如冷声道:“你说什么胡话?燕王唯一的儿子朱瑞,生母萧明珠当年就是被你们皇后娘娘派人刺杀而死的。两家有大仇呢!反倒是萧家,还是朱瑞的舅家,燕王哪怕是去支持三皇子,也不可能支持太子殿下。如今一个圈套算计了三皇子手下两方助力,叫他们自个儿狗咬狗,再也无力与太子殿下相争,有什么不好的?!”

中年女官吃了一惊。萧明珠死亡的真相,她此前还真不知情。想了想,她便闷声道:“即使如此,王娘娘也不该自作主张!这事儿若是早早布置周全些,必不会落得如今的局面。王娘娘能让人提前在昨夜便盗走永安郡王妃的簪子,就是再仓促,也不至于连知会我们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眼下不会再有人相信永安郡王妃与人私通,萧琮的尸首又不知去向,香浮一旦落网,随时都会招出我们来,更别说丰林王妃也不是十分靠得住。如今东宫想要脱身,实在是不容易。这一切都是拜王娘娘你所赐!”

“在吵什么呢?!”太子殿下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不悦地看向中年女官,“有话好好说,哪有你们以下犯上的道理?!”

中年女官隐忍地低下头去。王湄如扑到太子怀中,娇嗔道:“殿下,我知道这回是我行事鲁莽了,可杀了萧琮,三皇子便断了一臂,再无余力与殿下相争。我这都是为了殿下着想呀!”

“孤自然知道心肝儿的苦心。”太子笑着抱住她,“别担心,这事儿金女史她们会做好善后的。母后生前养了她们这许多年,不就是要她们办事的么?孤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

金女史把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握成拳,眼睛瞬间红了。

对质

太子妃被请到慈宁宫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离开柔仪殿后,并没有参加宫宴,也没有返回东宫,而是跑到坤宁宫冲着曹皇后的牌位哭去了。

曹皇后去世已经将近一年了,牌位还未被正式迎入奉先殿,只能在坤宁宫中陈设。在皇帝册立新皇后之前,不会有人对这个安排有任何异议的。而此时的坤宁宫,也不象一年前那般人多热闹了。宫殿内冷冷清清,只有几名老内侍、老宫人负责看守房子与洒扫清理的工作。原本侍候过曹皇后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不是去了东宫侍候太子,就是以各种名义被处置了,还有些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有传闻说他们是偷偷出宫去了。皇帝从来没有对这种事发表过任何意见,旁人自然也无法断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坤宁宫的冷清,倒是方便了太子妃。如今她打着给婆婆祈福、念经,又或是怀念婆婆的旗号,就可以放心在这里消磨上半天的时间,事后任何人问起,都挑不出错来,好心的人还会夸她一句孝顺。太子妃如今在宫中处境不佳,太子不待见她,王湄如是逮着机会就要给她穿小鞋,她惹恼了太后,不敢常去慈宁宫打搅,又不想跟后宫那些小宫妃们打交道,更不可能去见禁足中的萧贵妃或养病中的乔美人。为了避开太子与王湄如,她便时常到坤宁宫来,虽说这里没什么好条件,但好歹能让她得享半日清静。

今日她也是如此,兴许心中还有几分惊惧不安,觉得留在曹皇后的地方,可以让自己避开危险。然而,有些事不是她逃避了,就不会沾上她的。等到她被慈宁宫的人找到,硬是请到太后面前,又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地辩解:“太后容禀!这事儿……孙媳当真不知道呀!孙媳与永安郡王妃无仇无怨的,又怎么可能会害她?!香浮……香浮她也没理由害永安郡王妃呀!那什么王娘娘,兴许是指王氏,可是……香浮为什么会为王氏办事?她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从小侍候我,最是忠心耿耿的,又不是这宫里本来的丫头,还可能会见风驶舵……”

太子妃说了半日,见太后面上完全没有信她的意思,心中更加惊慌了。她转而去求谢慕林:“堂嫂,你要信我!我为什么要害你?我更不可能跟王氏是一伙儿的!你……你可别害我呀!”

谢慕林从袖中掏出香浮先前呈送给自己的信:“太子妃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我虽没见过你的字,但刚离开柔仪殿的时候,香浮就跟在你身边呢。若不是相信她是你的心腹,又见她说得你那般可怜、着急,我也不会轻易信了她,跟着她跑恒寿斋去了。不是有心想帮你,我何必多这个事儿?!没想到却反而中了旁人的圈套……我自然不会害你,但你也别害我呀!”

太子妃慌忙接过信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后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信是不是你写的?!”

太子妃吓了一跳,吱吱唔唔的,目光闪烁,迟迟不肯回答。太后索性命人把人拿过来自己看了,立刻就认出了太子妃的笔迹:“不错,这信是你亲笔所写。这字迹就跟你从前在哀家这里抄佛经时写的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盯住了太子妃。太子妃见搪塞不过去了,只得哽咽道:“是,信是孙媳妇写的,可是……孙媳妇没让香浮把信送给堂嫂,而是……而是让她去找承恩侯夫人……”

说罢,太子妃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实在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她是因为在东宫察觉到王湄如领着太子手下的一些秘密人手,可能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心中害怕,担心会受到牵连,才想要跟承恩侯夫人说一声,请承恩侯夫妇去劝劝太子的。她不敢直接去劝太子,太子是绝对不会听她的,又对王湄如言听计从。若是她多说几句,惹他厌烦了,说不定又要挨打。

然而承恩侯夫人今儿一天都不肯搭理她,她又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担心的事,只能写了封信,命香浮给承恩侯夫人送去,只盼着后者能找到机会,离席来见自己,两人可以避开其他人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她在坤宁宫等了半日,没等来承恩侯夫人,却听说了香浮帮着王湄如陷害永安郡王妃的消息。她不敢相信香浮背叛了自己,却也没办法说出真相,心中苦不堪言。

太后虽然很想知道太子妃找承恩侯夫人做什么,但想到这个孙媳妇如今脸上还带着青紫,估计只是想让承恩侯夫妻去劝太子,别再打正妻吧?堂堂太子妃竟然会挨打,确实是攸关其生死的大事。但这种事她都懒得理会,只问身边的嬷嬷:“那个叫香浮的丫头找到了没有?!”

嬷嬷回报说还没有。香浮自打逃离了恒寿斋,就好象在世上消失了一般。除了武英殿附近,连坤宁宫一带都有人搜过了,并不见她的踪影。如今只能怀疑,她可能是逃回东宫去了。总管太监已经带人找了过去,相信太子总不会为了太子妃的丫头,阻止祖母的心腹入东宫。只是……事情涉及到王湄如,一切都还很难说。

太后心中有些厌烦,但也能按捺住性子等消息。她又问底下的人:“那个从恒寿斋逃走的四品武官,查出来是谁了么?!”

底下的宫人、内侍们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位管事嬷嬷走到太后身边,低声回禀:“谨身殿与华盖殿都遣人去问过了,说是今日入宫的四品武官之中……只有一位早早离了席,至今不见踪影。”

太后皱眉,不满地道:“是谁?既然这人至今不见踪影,看来多半就是被王氏牵扯起来的人了,打发人去找便是!”

嬷嬷面露难色:“是……是柱国将军府的萧少将军。”

站在太后身边的永宁长公主惊讶地低呼一声:“怎会是他?!”

太后也十分震惊,下意识地看向了殿中的萧夫人,萧少将军萧琮的母亲。

萧夫人没听见嬷嬷的话,此时还一脸茫然呢。等到嬷嬷在太后的示意下,把萧琮早早从宫宴上离席,至今不见踪影的消息告诉她后,她的脸色立时白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赔笑道:“怎么会是我们琮儿呢?琮儿一向守规矩,无事是不可能跑到武英殿去的。他很清楚,今儿那地方都是各府诰命在呢!”

丰林“郡王妃”本来跪在边上的,闻言冷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但所有人都被她那一声冷笑吸引了过去,好象明白了什么,旋即又再把目光转回到萧夫人这儿。

萧夫人的脸色渐渐地越发苍白起来。

“不可能……”她喃喃地道,“他跟我说过,会想办法去见贵妃娘娘一面……可贵妃娘娘又不在武英殿……”

确认

萧琮身为外臣,无召私入后宫,自然是犯禁忌的事。

不过,他是萧贵妃的亲侄儿,从前也常进宫来给姑母请安,可以说对萧贵妃的寝宫十分熟悉了。如今也就是萧贵妃被禁了足,否则哪年新春朝拜的时候,他不随母亲妹妹到萧贵妃那儿小坐片刻,顺道拜个年呢?

只是,如今萧贵妃正在禁足,萧琮私自前去见她,仍旧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没人知道还好,一旦有人知道,皇帝又正不待见他老子,他很有可能要受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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