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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我浑身僵直,像块木头一样杵着。左边膝盖又传来一些异样感,我不动声色地把重心移到右腿。手心好像也在冒汗,我捏着拳头不敢动。

“让我说几句话,好吗?”谢酊问。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谢酊开始说了,他语气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每一个字都传到我耳朵里。

“我住院的时候,有同学来看我,他拍了张合照说要用我手机发朋友圈,我给他了,我没想到他翻我相册,还在我闭着眼睡觉的时候说手机锁屏了,要用我的指纹,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他用指纹看了我的隐藏相册,把那两张照片发给了他自己。”

我手指蜷了蜷,轻轻挣动了一下。谢酊收紧胳膊,抱得更用力。

“我第二天才知道你出事了,但是当时没办法去学校,所以找了小胡,让他帮忙多留意一下你。你被骗到器材室的时候,他正好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去晚了。小胡说你受伤了,我很担心,我让他有空去医院看你,没想到你不见了。我给你打电话,但你没有接,也是后来才知道你手机都忘在教室。”

我嘴唇颤了颤。我说:“你真的是圣母是吧?你是不是忘了你没办法去学校是因为谁?你还去留意我的死活?”

谢酊拂开我的刘海,亲了亲我的额头。他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别的想法,后来走在路上看到你,你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没想清楚就迎上去给你撞了。带你回家之后,我其实没想到你会想和我上床,但我没拒绝。再后来和你相处,我越来越觉得你可爱,鬼灵精怪的,我那地方本来特别冷清,你去了之后就热闹不少。”

我脸上突然自己热起来,张口想说点什么,他先我一步继续道:“我之前说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其实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我那时候还没想清楚,也不太会表达。你可能因为这个觉得不真实,心里有怀疑,是我不好。我也不该提分手,我那时候是觉得你状态不好,我心里也很乱,我们可能都要先冷静一下,后来想想在那种状态下反而会刺激到你。都是我的错。”

他说:“我以前表达得太少了,有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不爱你,我以后会改,我每天都会说爱你。”

我说不出话,只知道流眼泪了。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这还要我怎么说?这么直球谁遭得住啊?

他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泪,说:“别待在这里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挣开了他,往后退了退,坐在马桶盖上,说:“你让我静静。”

谢酊就静静地站着看了我一会。片刻之后,他问:“你的腿怎么了?”

我用手遮住了膝盖:“没什么,摔了一下。”

他说:“刚才距离有些远,我没看清,但感觉你好像走路不方便。严不严重?”

我说:“不严重。”

又沉默了片刻,谢酊放轻了声音,说:“我能问问你,刚才那样的事,你在这里经常遇到吗?有受过伤吗?”

他指的是还躺在地上的那个胖子。我说:“还好,这里其实挺安全的。”

接着就继续沉默。

我脑子里很乱,很多东西挤在一起。谢酊一上来就说这些我是没想到的,我以为他至少也会说说之前我伤他的事,问我为什么,或者干脆直接就是兴师问罪。但他态度完全和我想的不一样,我现在都觉得有些没实感,回想之前发生的事,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好像无理取闹了一场。

那我捅他一刀又搞出身上这么多伤也是蛮荒谬的。

也许是他的坦诚催生了我的勇气,我清了清嗓子,问他:“你不生我的气吗?”

他说:“我没生你的气,我那时候就是脑子很乱。”

我没忍住又掉眼泪了。我说:“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顿了顿,说:“对不起。但后来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我能猜到,他一定是找了很多地方,最后才找到这里。

他要怎么找?一排楼房连着一排楼房,一道车流隔开一道车流,十字路口星罗棋布,就连地面下都有一条条纵横的地铁线路。一个人在人群里就像水溶进水里,要怎么从以百以千为计数单位的人里找一个人,我想不到。

他可能在某个瞬间确实想过放弃我,但我原谅他了,就像他原谅我捅他一刀。

完美的爱是不存在的。

我想把事情弄得再明白点,隔阂能消弭就让它消弭。我说:“那个周六其实我去找你了,看到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后来我问你在做什么,你只说有事,我那时候以为你和她之间有什么。”

谢酊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那是我同学……那周五和我表白了,我拒绝了,她有点情绪崩溃,周六的时候她找到我小区去,我吓了一跳,问她,她说是自己走过去的,我怕她回去路上出事,就说找个司机送她回家。”

我说:“我知道了,所以我看到你们走在一起,其实是她因为失恋肝肠寸断,你在安慰她。”

黯淡的灯光下,谢酊的眼圈好像红了。他说:“我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想你烦心,我没想到会让你误会,让你那么困扰……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

我呼了口气,站起来,突然有点想笑。我真的笑了,看着他说:“还以为再见面的时候又要脱层皮,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话全部说开了。”

谢酊又抱住了我。他问:“愿意和我回去吗?”

我点了点头。

他扶着我出去的时候我不小心踢到了胖子的腿,终于想起还有这人,就问谢酊:“你没把他打死吧?”

“没有。”谢酊说,“就是晕了,晕一会自己就能爬起来。”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音,笑得特别放肆,把一个要进来的人都笑跑了。

出去之后我没忘记把外套还给调酒师,但隐瞒了外套掉在了地上的事实,因为我不想给他洗。我扶着谢酊的胳膊对调酒师说拜拜,他看看我又看看谢酊,也说拜拜,在我快要走出酒吧的时候给我发微信:“床头打架床尾和?”

我回了他一个比耶的表情。

出了酒吧,走在那条通往大马路的路上,谢酊很小心地带我避开躺在地上的那些醉鬼。他扶着我慢慢地走出去,带我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司机还是老赵,他看见我,笑了笑,只是表情有些微的僵硬。我想他一定知道谢酊身上的刀子是谁捅的,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不知道谢酊和他说了些什么,让他还愿意带着谢酊到处找我。

车子渐渐往我曾经非常熟悉的方向驶去,我突然想起什么,握住了谢酊的手,问:“你妈妈……”

他捏了捏我的手指,说:“她移民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看见她了。”

我松了口气,听见他继续说:“孙保生那边你也不用再担心,我找人给他做了精神鉴定,确认他精神分裂,现在人关在精神病院里,不会轻易放出来。学校那边我找了你们班主任,他也很关心你的状况,你如果想回去上学,学校那边不会因为你旷课把你怎么样,顶多记一个处分,你直接回去就好。如果不想回去,我找人给你办转学,你想转的话我陪你。”

我先是一愣,接着就感觉被眼泪噎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我讪讪地说:“你……怎么……”

他立马把我的话堵回去:“因为我爱你。”

“喂!”我觉得自己耳朵肯定红了。

他笑了笑,说:“刚刚在酒吧里和你保证了的,以后每天都会说爱你。”

车子很快到达,我通红着脸进了家门,走进熟悉的客厅,看着室内熟悉的布局,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都没变。

我突然惊觉自己的人生剧本原来并不糟糕,它在我即将满十八岁的这一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起起伏伏最后又幸福完满了。一切都是因为我撞大运,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人。

我这种连刮刮乐都从没中过五块钱的人,好运气是都留着用来遇见他了吧?

只在洗澡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因为膝盖不能碰水,我又不想麻烦谢酊,就拿着莲蓬头很小心地避开膝盖。等到好不容易洗完澡,我发现自己因为太久没洗澡,已经把步骤忘了——我没拿换洗衣服。

我站在浴室里无语凝噎,哐哐拿头撞墙,挣扎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用蚊子哼哼的声音叫谢酊帮我拿一下衣服。

他拿了衣服站在外面敲门,我伸手去拿,刚准备把门关上,谢酊突然把门推开,直接挤了进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以为他憋久了等不及,这就要和我来一场浴室py,却突然发现他又红了眼眶。

他盯着我的胳膊和胸口,问:“这是谁弄的?”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烟疤,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那些鞭痕已经看不出了。

我犹豫了一下,想着说“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能不能把谢酊哄过去,他已经抱住了我。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第一次看见谢酊哭。

他哭起来都没有声音,只有滚烫眼泪一滴滴砸在我肩头,让我的肩都痛起来,心也跟着抽痛。但其实那些烟疤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如果不是被谢酊发现,我都已经忘了它们。

他哽咽着说:“这是谁弄的?我弄死他。”

我心脏绞痛,但还是实话实说:“你可能弄不死他。”

谢酊眼泪掉得更多了。我捧住他的脸,去吻他的唇。我说:“我已经不痛了,真的。”

他替我擦了那么多次眼泪,这次却轮到我给他擦。我说:“可能我要经历一些事,才能想明白一些事,才能回到你身边,对不对?你别哭,我现在真的已经不痛了。”

我才知道眼看着在意的人掉眼泪,原来自己心里也会跟着这么难过。直到我们都躺在了床上,谢酊已经不再流泪了,我还有些没缓过来。

谢酊拉过我的手,借着床头灯沉默地抚摸我手臂上的纹身。他问:“纹身痛不痛?”

我正在想还好我的毒瘾发作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苗头了,没注意谢酊说了什么,下意识“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刚准备说“不痛”,就听到谢酊说:“我也去纹一个一样的,行不行?”

我心脏酸涩得要爆炸了。我牵着他的手,说:“好啊。”

我不想回去原来的学校,谢酊说给我换到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学校,他陪我一起转学。

我问他说,高三学业这么紧张,突然换到一个新环境,我还能花时间适应,他会有时间去适应吗?更何况他和我不一样,他在原本学校就有很多朋友,转学之后和他们的联系就该淡了。

谢酊说没关系。

他还说,转学之后,我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如果哪天想穿裙子去学校,就直接去。

我抱着他问真的吗?可是我有点怕欸。

他说真的,他到时候给学校捐钱,没有哪个老师或者领导敢说我,如果有同学欺负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他。

靠,他真会投胎,生下来就这么有钱。可是我想到他妈妈好像精神不是很正常,爸爸也像不存在,唯一关爱他的奶奶也去世了,又觉得他其实也好惨。

我以前总觉得他好像是个超人,现在才明白他也只是个有钱的普通人,不是神,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需要被爱。他也在学习爱。

等待办转学手续的时间里,他给我找了老师在家里上课,不忙的时候他也会坐在旁边。他和老师一起教我,两个人盯着,开一下小差都会立刻被发现,我压力激增,到了晚上等老师走了就开始向谢酊诉苦,谢酊被我念叨烦了就来吻我,咬得我不敢再说话。

苍天啊,我之前每天在季允风的酒吧里醉生梦死,水芯笔都多久没拿了,现在被谢酊抓着早上六点多起来背书,白天按他做的课程表上课,晚上还要自习写作业,我整个人都成了焉掉的白菜。

我每天苦不堪言地从床上爬起来,刷完牙之后仇恨地瞪着镜子里身旁面带微笑看着我的谢酊,漱完口之后立马摁着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喂牙膏,唯有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谢酊辅导我功课的时候超级严厉,逼得我几次差点对着他喊“谢老师”。他的不近人情体现在,有时候我听老师讲课听烦了,忍不住去牵他的手,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温暖的慰藉——结果!他居然!躲开了!不让我牵!还要咳嗽一声,提醒我认真听课。

我恨呐。

于是等老师讲完所有授课内容,提着公文包,一走出大门,我立刻骑在谢酊身上凶他:“你干嘛不让我牵手!”

他搂着我的腰,提醒我:“你腿还没好。”

我气得对着他的耳朵咬下去:“腿没好你不能不让我动吗?”

在床上的时候我一直喊他“谢老师”,把他喊得都笑了,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问:“干嘛这么叫?”

我斜眼看他:“你不像个老师吗?戴个眼镜立马可以出去和辅导机构的老师抢饭碗了。”

他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听得我脸上立马热了,我怀疑自己脖子都红了。他问:“那小昼同学听不听话?”

妈的,他好会,我搞不赢他。

对了,差点忘了说,谢酊现在还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床上的时候喜欢舔我的烟疤。很轻很轻地舔,像舔又像吻。每次他一舔我就受不了,身上全部泛红,呻吟都止不住。偏偏他还要注视着我,眼睛是水润的,有一池月光。他问:“还痛不痛?”

我不痛,我只觉得痒。我叫他快点插进来,用点力。

有天早上我睁眼醒过来,一段时间的学校作息已经让我有了点生物钟,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多,我打着哈欠准备爬起来洗漱,结果被一双手臂揽住,谢酊说:“再睡会,今天休息。”

我这才发现到了周六,终于不用早起背书了。

我欢呼了一声把自己的头砸进枕头里,一个快乐的滚还没滚完就被谢酊捞过去,他揉着我的脑袋问:“砸那么重,痛不痛?”

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现在好像特别怕我磕着碰着。

其实前几天他叫医生来家里给我检查膝盖了,虽然已经恢复了有一段时间,但医生应该还是能检查出我的膝盖遭受了什么,但他们是怎么和谢酊讲的,我就不知道了。谢酊能猜到多少,我心里也没底,他也没问我,可能不希望我回想之前的事情。

也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我也不至于落下残疾。

我现在很少会想到季允风和齐璞,也想象不到他们到底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偶然间窥探到他们淌血的干涩的荒芜的一角,至于别的,就没有了。

总之周六能睡个懒觉我超级高兴。

但其实也没能赖多久的床,因为谢酊坚持要我起来吃早饭。我不想起来,说我其实吃很少就能养活,遇见你之前我都是一天只吃一顿饭的。

谢酊说怪不得你瘦成这样,以后我每天都要盯着你吃一日三餐,必须多长点肉。

我说好啊,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没肉捏起来手感不好?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

谢酊笑了,居然不否认。他居然不否认!气死我了。

坐上餐桌的时候,谢酊突然说,我觉得你回来之后,好像话变得比以前多了。

我说怎么的,你嫌我吵是吧?

谢酊说没有。沉默了一阵,他说,我感觉你比以前放得开了,我很高兴。你现在好像愿意信任我了。

我低着头咬吸管,在牛奶杯子里吹泡泡,突然有点想掉眼泪。我眨了眨眼睛,牛奶的表面泛起涟漪。

谢酊没再说什么,我很快平复好情绪,吃完了早餐。

吃完之后,谢酊说他要出一趟门。我问他去做什么,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说:“纹身啊。”

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他说我腿还没好,我说已经差不多了,还准备在他面前当场表演个弓步压腿,被他拦住了。

最后我软磨硬泡,他还是把我带出去了。本来他要去我纹身的那家店,我死活不说出店名。开玩笑,那种地方,门口全是烟头,里面全是怪味,纹身师全是花臂不说,还疯到连眼白都纹成黑的,对视的时候生怕下一秒就没命,我能让他去那种地方?

最后我在大众点评上精挑细选,找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

到了那里之后,纹身师问谢酊要什么样的,谢酊直接捋起我的袖子,说要一模一样的。他把这四个字咬得有些重,好像有一点差异都不行。

说来奇怪,我自己纹的时候,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完全是放空的,也没去盯着花纹成型,光顾着魂游天外了。这时候看谢酊纹身,机器的针尖落在他身上,我紧张得要命,一手紧紧握着拳,一手小心地捏着他的袖子,一直小小声音问他:“痛不痛?痛不痛?”

纹身师是个酷酷的小姐姐,听到了我持续不绝的骚扰,笑着说:“你不是也纹啦?痛不痛你不知道?”

我小声说:“那能一样吗?”

我拎起谢酊另一只闲着的胳膊,来回摸着上面的皮肤,说:“看这细皮嫩肉的。”

谢酊就任我把他的胳膊拎起来又扔回去,拎起来又扔回去。其实是因为我心里紧张,我心里紧张的时候就必须找点事干,而且会不自觉地重复。谢酊知道我会这样,所以他不会说我。

这家店可能比我纹身的那家店要细致一点,花费的时间比我的要久。小姐姐也真的很细心,时不时瞥一眼我的胳膊,最后谢酊手臂上出来的图案真的和我的一模一样,连位置都没什么差别。

走出纹身店的时候谢酊心情很好,牵着我去买了两杯奶茶。我端着牛乳阿华田,喝一口又去喝谢酊的抹茶,直接一整个大串味,挑战味蕾。

谢酊边看我喝还要边唠叨,说奶茶不要经常喝,对身体不好。

说真的,我和他在一起之前从来没想过,原来酷哥还能有这么唠叨的一面。

不过转念一想,他平时对别人好像都爱答不理的,别人想让他这么唠叨他都不定乐意呢,顿时又高兴了。

我们没立刻回车上,谢酊说干脆就到附近逛一逛。

我们沿着人行道走,奶茶差不多喝完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公园。公院用绿植围起来,做成半开放,还有一圈塑胶跑道环绕,中间有一大片草坪,有几个小孩在那里放风筝。

我们在木质长椅上坐下,看那几个孩子又跑又跳。

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我瘫在靠背上,看着天上色彩鲜艳的风筝有些出神。

我说:“我以前总觉得,很多疯子啊,神经病啊,总之是那些不正常的人,都很喜欢往公园里钻。”

谢酊说:“其实也有很多老人小孩会到里面玩,很多人下班之后也会来散步或者跑步。”

“嗯。”我应了一声,想了想,说,“我以前看很多人都是疯子,觉得这个世界也是疯的,现在就觉得其实也还好。”

一只白色的小狗从我们面前跑过,翘起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微卷的毛在阳光的勾勒下,有一圈模糊的金边。

一个孩子在它后面追,短短的腿跑得歪歪扭扭的,笑得很欢乐,叫它:“乐乐!等等我!”他的笑声一串一串的落在身后,落到我脚边。

谢酊放下了奶茶,把他的手臂伸过来,把他的袖子捋上去。我也照干了,我把手臂露出来。我们把手臂贴在一起。

低头看,我的两只蝴蝶好像不再那么像淤青了,它们很美。谢酊的蝴蝶,蝶翅边缘还有些红肿,也很美。

展翅欲飞的蝴蝶,四只,栖息在一起。

【九月一日】

今天开学,去学校报道了。

出门前又和那傻逼吵了一架。妈的,天天看我不顺眼,干嘛还要生我?反正怀孕还要大着肚子做家务的不是他是吧。我当时在气头上真想把他打死,给我妈报仇,最后还是忍住了。再忍两年吧,等上了大学他也管不到我了,而且反正现在他也不敢打我了,真打起来还不定谁赢,我又不像小时候是个豆芽菜。

算了不说这个了,晦气。

分班之后还没见过新老师新同学,其实我还有点期待。新班主任是教语文的,看着挺好说话的,希望以后我不写语文作业他不会罚我。还没分位置,不知道我的同桌会是谁。

说起来,我报名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了,长得挺特别的,我说不上来,用“漂亮”形容一个男生会不会有点怪?但我也想不到别的词,我语文不好。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女生,多看几眼才发现是男生。认错性别不能完全怪我,谁叫他头发也有点长。他好像跟我一样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家长陪,排队的时候表情有点呆,好像一直在走神。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看到好几个人在偷看他,还有一个女生在偷拍,但是他好像都没发现。

许愿我的同桌要么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要么是全班最会打篮球的男生。

【九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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