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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我不想回去原来的学校,谢酊说给我换到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学校,他陪我一起转学。

我问他说,高三学业这么紧张,突然换到一个新环境,我还能花时间适应,他会有时间去适应吗?更何况他和我不一样,他在原本学校就有很多朋友,转学之后和他们的联系就该淡了。

谢酊说没关系。

他还说,转学之后,我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如果哪天想穿裙子去学校,就直接去。

我抱着他问真的吗?可是我有点怕欸。

他说真的,他到时候给学校捐钱,没有哪个老师或者领导敢说我,如果有同学欺负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他。

靠,他真会投胎,生下来就这么有钱。可是我想到他妈妈好像精神不是很正常,爸爸也像不存在,唯一关爱他的奶奶也去世了,又觉得他其实也好惨。

我以前总觉得他好像是个超人,现在才明白他也只是个有钱的普通人,不是神,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需要被爱。他也在学习爱。

等待办转学手续的时间里,他给我找了老师在家里上课,不忙的时候他也会坐在旁边。他和老师一起教我,两个人盯着,开一下小差都会立刻被发现,我压力激增,到了晚上等老师走了就开始向谢酊诉苦,谢酊被我念叨烦了就来吻我,咬得我不敢再说话。

苍天啊,我之前每天在季允风的酒吧里醉生梦死,水芯笔都多久没拿了,现在被谢酊抓着早上六点多起来背书,白天按他做的课程表上课,晚上还要自习写作业,我整个人都成了焉掉的白菜。

我每天苦不堪言地从床上爬起来,刷完牙之后仇恨地瞪着镜子里身旁面带微笑看着我的谢酊,漱完口之后立马摁着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喂牙膏,唯有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谢酊辅导我功课的时候超级严厉,逼得我几次差点对着他喊“谢老师”。他的不近人情体现在,有时候我听老师讲课听烦了,忍不住去牵他的手,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温暖的慰藉——结果!他居然!躲开了!不让我牵!还要咳嗽一声,提醒我认真听课。

我恨呐。

于是等老师讲完所有授课内容,提着公文包,一走出大门,我立刻骑在谢酊身上凶他:“你干嘛不让我牵手!”

他搂着我的腰,提醒我:“你腿还没好。”

我气得对着他的耳朵咬下去:“腿没好你不能不让我动吗?”

在床上的时候我一直喊他“谢老师”,把他喊得都笑了,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问:“干嘛这么叫?”

我斜眼看他:“你不像个老师吗?戴个眼镜立马可以出去和辅导机构的老师抢饭碗了。”

他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听得我脸上立马热了,我怀疑自己脖子都红了。他问:“那小昼同学听不听话?”

妈的,他好会,我搞不赢他。

对了,差点忘了说,谢酊现在还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床上的时候喜欢舔我的烟疤。很轻很轻地舔,像舔又像吻。每次他一舔我就受不了,身上全部泛红,呻吟都止不住。偏偏他还要注视着我,眼睛是水润的,有一池月光。他问:“还痛不痛?”

我不痛,我只觉得痒。我叫他快点插进来,用点力。

有天早上我睁眼醒过来,一段时间的学校作息已经让我有了点生物钟,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多,我打着哈欠准备爬起来洗漱,结果被一双手臂揽住,谢酊说:“再睡会,今天休息。”

我这才发现到了周六,终于不用早起背书了。

我欢呼了一声把自己的头砸进枕头里,一个快乐的滚还没滚完就被谢酊捞过去,他揉着我的脑袋问:“砸那么重,痛不痛?”

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现在好像特别怕我磕着碰着。

其实前几天他叫医生来家里给我检查膝盖了,虽然已经恢复了有一段时间,但医生应该还是能检查出我的膝盖遭受了什么,但他们是怎么和谢酊讲的,我就不知道了。谢酊能猜到多少,我心里也没底,他也没问我,可能不希望我回想之前的事情。

也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我也不至于落下残疾。

我现在很少会想到季允风和齐璞,也想象不到他们到底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偶然间窥探到他们淌血的干涩的荒芜的一角,至于别的,就没有了。

总之周六能睡个懒觉我超级高兴。

但其实也没能赖多久的床,因为谢酊坚持要我起来吃早饭。我不想起来,说我其实吃很少就能养活,遇见你之前我都是一天只吃一顿饭的。

谢酊说怪不得你瘦成这样,以后我每天都要盯着你吃一日三餐,必须多长点肉。

我说好啊,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没肉捏起来手感不好?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

谢酊笑了,居然不否认。他居然不否认!气死我了。

坐上餐桌的时候,谢酊突然说,我觉得你回来之后,好像话变得比以前多了。

我说怎么的,你嫌我吵是吧?

谢酊说没有。沉默了一阵,他说,我感觉你比以前放得开了,我很高兴。你现在好像愿意信任我了。

我低着头咬吸管,在牛奶杯子里吹泡泡,突然有点想掉眼泪。我眨了眨眼睛,牛奶的表面泛起涟漪。

谢酊没再说什么,我很快平复好情绪,吃完了早餐。

吃完之后,谢酊说他要出一趟门。我问他去做什么,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说:“纹身啊。”

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他说我腿还没好,我说已经差不多了,还准备在他面前当场表演个弓步压腿,被他拦住了。

最后我软磨硬泡,他还是把我带出去了。本来他要去我纹身的那家店,我死活不说出店名。开玩笑,那种地方,门口全是烟头,里面全是怪味,纹身师全是花臂不说,还疯到连眼白都纹成黑的,对视的时候生怕下一秒就没命,我能让他去那种地方?

最后我在大众点评上精挑细选,找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

到了那里之后,纹身师问谢酊要什么样的,谢酊直接捋起我的袖子,说要一模一样的。他把这四个字咬得有些重,好像有一点差异都不行。

说来奇怪,我自己纹的时候,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完全是放空的,也没去盯着花纹成型,光顾着魂游天外了。这时候看谢酊纹身,机器的针尖落在他身上,我紧张得要命,一手紧紧握着拳,一手小心地捏着他的袖子,一直小小声音问他:“痛不痛?痛不痛?”

纹身师是个酷酷的小姐姐,听到了我持续不绝的骚扰,笑着说:“你不是也纹啦?痛不痛你不知道?”

我小声说:“那能一样吗?”

我拎起谢酊另一只闲着的胳膊,来回摸着上面的皮肤,说:“看这细皮嫩肉的。”

谢酊就任我把他的胳膊拎起来又扔回去,拎起来又扔回去。其实是因为我心里紧张,我心里紧张的时候就必须找点事干,而且会不自觉地重复。谢酊知道我会这样,所以他不会说我。

这家店可能比我纹身的那家店要细致一点,花费的时间比我的要久。小姐姐也真的很细心,时不时瞥一眼我的胳膊,最后谢酊手臂上出来的图案真的和我的一模一样,连位置都没什么差别。

走出纹身店的时候谢酊心情很好,牵着我去买了两杯奶茶。我端着牛乳阿华田,喝一口又去喝谢酊的抹茶,直接一整个大串味,挑战味蕾。

谢酊边看我喝还要边唠叨,说奶茶不要经常喝,对身体不好。

说真的,我和他在一起之前从来没想过,原来酷哥还能有这么唠叨的一面。

不过转念一想,他平时对别人好像都爱答不理的,别人想让他这么唠叨他都不定乐意呢,顿时又高兴了。

我们没立刻回车上,谢酊说干脆就到附近逛一逛。

我们沿着人行道走,奶茶差不多喝完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公园。公院用绿植围起来,做成半开放,还有一圈塑胶跑道环绕,中间有一大片草坪,有几个小孩在那里放风筝。

我们在木质长椅上坐下,看那几个孩子又跑又跳。

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我瘫在靠背上,看着天上色彩鲜艳的风筝有些出神。

我说:“我以前总觉得,很多疯子啊,神经病啊,总之是那些不正常的人,都很喜欢往公园里钻。”

谢酊说:“其实也有很多老人小孩会到里面玩,很多人下班之后也会来散步或者跑步。”

“嗯。”我应了一声,想了想,说,“我以前看很多人都是疯子,觉得这个世界也是疯的,现在就觉得其实也还好。”

一只白色的小狗从我们面前跑过,翘起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微卷的毛在阳光的勾勒下,有一圈模糊的金边。

一个孩子在它后面追,短短的腿跑得歪歪扭扭的,笑得很欢乐,叫它:“乐乐!等等我!”他的笑声一串一串的落在身后,落到我脚边。

谢酊放下了奶茶,把他的手臂伸过来,把他的袖子捋上去。我也照干了,我把手臂露出来。我们把手臂贴在一起。

低头看,我的两只蝴蝶好像不再那么像淤青了,它们很美。谢酊的蝴蝶,蝶翅边缘还有些红肿,也很美。

展翅欲飞的蝴蝶,四只,栖息在一起。

【九月一日】

今天开学,去学校报道了。

出门前又和那傻逼吵了一架。妈的,天天看我不顺眼,干嘛还要生我?反正怀孕还要大着肚子做家务的不是他是吧。我当时在气头上真想把他打死,给我妈报仇,最后还是忍住了。再忍两年吧,等上了大学他也管不到我了,而且反正现在他也不敢打我了,真打起来还不定谁赢,我又不像小时候是个豆芽菜。

算了不说这个了,晦气。

分班之后还没见过新老师新同学,其实我还有点期待。新班主任是教语文的,看着挺好说话的,希望以后我不写语文作业他不会罚我。还没分位置,不知道我的同桌会是谁。

说起来,我报名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了,长得挺特别的,我说不上来,用“漂亮”形容一个男生会不会有点怪?但我也想不到别的词,我语文不好。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女生,多看几眼才发现是男生。认错性别不能完全怪我,谁叫他头发也有点长。他好像跟我一样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家长陪,排队的时候表情有点呆,好像一直在走神。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看到好几个人在偷看他,还有一个女生在偷拍,但是他好像都没发现。

许愿我的同桌要么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要么是全班最会打篮球的男生。

【九月三日】

食堂的菜还和去年的一样难吃。

还没排座位。临时同桌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一天到晚一声不吭,我都不敢说话,感觉她会是那种很嫌吵的人。

害,不用全班最漂亮的女生了,来个话多的就行,我快憋死了。

【九月四日】

今天排座位了,我靠,新同桌是开学那天看到的那个男生。

哦忘了说了他叫阮昼,前天刚知道的。

我感觉这名字起得蛮牛逼的,也挺符合他气质的,他穿校服的白衬衫看起来就像那种很听话的好学生。我感觉他要是个女生应该也是性格温柔那一挂的。想象他是女生是因为觉得用温柔形容男生很怪。

【九月五日】

我要撤回九月四日说的话。

阮昼温柔个屁。

他不说话的时候是挺安静的,他也确实话不多,但是说起来的时候就特别牙尖嘴利的。而且他完全没有那种新认识一个人要装一下的感觉,我真是服了,我今天就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瘦”,他直接冲我翻了个白眼,来了句“要像你那么壮?”

我真是服了。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无语。

问题是他真的挺瘦的啊,虽然不至于皮包骨头吧,但是看起来比我们班一些女生都瘦。也就是他长得不矮,所以看起来才不像豆芽菜。

他居然反问“要像你那么壮”,笑死了,老子的肌肉很结实的好吗,我有吃蛋白粉和举哑铃的,我大臂感觉都有他小腿粗,他是不是嫉妒才这么说?

而且我这么问他只是想和他拉近关系啊,妈的,他不会以为我是嫌弃他吧?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

我还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大多数人看我面相凶,多少都会有点怕吧,刚认识的时候也会收着点。他是第一个一上来就冲我翻白眼的。

【九月六日】

放假了。

上午去了打球,下午睡觉。

现在爬起来写日记。

好困。

不想天天写日记了,反正每天都差不多,没什么好写的,没意思。

以后有心情才写。

【九月十三日】

昨天晚上终于和那傻逼打架了。

我在背单词,他喝了酒回来要我去给他煮面,他真是牛逼了,喝大了以为我还是五年前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还任他打骂的那个小屁孩吧?

忘了怎么打起来的,应该是他先动的手,他手里拎着玻璃啤酒瓶。他把瓶子砸我头上了,我把他打得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我好像哭了。我一边打他一边说你个畜生把我妈还给我。我掐他脖子的时候他脸都青了,我觉得我那个时候可能是真的想打死他吧。

但我妈咽气前还跟我说你爸爸也不容易,你多体谅他。我现在真的很想回到那个时候去问她,你为什么不能清醒一点?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你早产是因为被那傻逼打?

我那个时候就该问的,但那个时候我也不懂,只知道哭。

不说了。

头上被砸出一个口子,不深,没到要去缝针的地步,但因为有点长所以看着还挺吓人的。阮昼问我怎么弄的,我说摔了一跤,我还以为他会嘲笑我,没想到他居然问我有没有消毒。我说拿自来水冲了一下。

他又翻白眼,我服了,他真的好喜欢翻白眼。不过他翻白眼居然不丑,好神奇。

然后他居然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小瓶酒精,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往我头上喷。妈的痛死我了。我骂他了,我说你差点搞到我眼睛里了。他没理我。

我问他为什么会带酒精来学校,他还是不理我。

牛逼,他不想理人是真的直接不理,一句话都不说。我有几次故意说他像女生,想激他多说几句话,本来以为他会骂我,结果他理都不理。

他这性格其实还真的有点奇怪。我感觉刚开学的时候我们班应该挺多人都想和他套近乎的,结果他不理人,也不知道是单纯不想理还是太迟钝了,反正别人向他示好他也当没看到。

感觉他在学校里也确实没什么朋友,好像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有时候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做人还真能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啊?这样活不下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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