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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节

 

燕王妃听得笑了,一旁永平郡主笑着插言道:“方才我就看出来了!就算是面对着徐夫人,嫂嫂也厉害得很,半点都不怵的,该骂就骂,该驳就驳,还能驳得徐夫人哑口无言。正是这样的姑娘,才配做我们燕王府的媳妇呢!我们燕王府跟京里那些闲散王府可不一样,不稀罕那些斯斯文文、娇娇弱弱的所谓大家闺秀作派!”

燕王妃嗔了女儿一眼,笑道:“亲家别笑话,我这闺女从小就被我们夫妻宠坏了,说话也没个分寸。不过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我们燕王府掌着北方军权,家里的男人时不时就要去边疆打仗,若是不够刚强的姑娘嫁进来,只怕吃不消的。所以我说真姐儿这样的姑娘才最好,无论男人在不在家,做妻子的自己就能撑起门户,主持大局,把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通通赶跑了。

“我年轻时也是个娇弱女子,只一味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里做得来这些?还好王爷没嫌弃我,还趁着边疆太平时,认认真真地教导了我几年,我才算是应付得过来了。所以我教导女儿时,从小就要她习惯刚强,不能事事都依仗旁人,否则遇到危机时,倘若无人能伸手相助,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认命么?!王爷肩负守卫国门之责,我们身为他的家人,就不能软弱了,要成为王爷的助力才是。往常时常有人说永平不够斯文娴雅,不象是个宗室闺秀贵女的模样,我都是听听就算了。京中的宗室贵女只要安享富贵就好,燕王府的女儿,可没那么清闲幸运呢!”

文氏听得肃然起敬:“王妃说得是。我们老爷也常说,外头的人有时候议论郡主太过了。亲王府的郡主,文武双全,又克己守礼,分明教养极佳,为何总有人拿她与寻常闺阁中人相比?郡主的身份分明与那等闺阁少女不同,郡主的父亲也跟那些闺阁少女的父亲身份相异,将两者相提并论,太过可笑了。如今我再听王妃的话,才知道老爷所言不虚。周家女儿固然是诗才出众,端庄秀雅,可若真有敌军临城,她除了哭泣,又能做什么?郡主却是能带兵杀敌的!”

永平郡主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没那么厉害,只是跟着父亲学了些兵法,带着几个女兵抓过两个毛贼罢了,这算什么带兵杀敌?谢太太可千万别在外头这么夸我,不然我会被人笑话的。”

文氏笑道:“郡主有这样的才能,何必如此谦虚?这种事我就干不来,只怕满北平城里,也没几家女眷能做得来。郡主才能在我们之上,几句夸奖的话,又有什么受不起的呢?”

夸完了永平郡主,文氏又转向燕王妃与静明师太,揽过女儿谢慕林的肩膀,郑重地道:“王妃与师太明鉴,我这闺女,自然是没法跟郡主相比的。她除了身体康健些,不比别家闺秀娇弱外,平日里也不过是读读书,帮着管管家务罢了,舞刀弄枪却是不成的,骑马射箭,也从来不曾学过。但这孩子性情刚强,只是素日不显罢了。那年我们家出事,曹家与王家忽然发难,老爷蒙冤入狱,官兵上门查抄家产,还有内鬼企图栽赃陷害……

“我陪在老太太身边,困守水阁,还要照顾生病的儿子,对外头诸事一概不知,心里愁得不得了。真姐儿这孩子自己也正病着,却能力挽狂澜,藏起了奸臣伪造的假证据,说服了她姨娘在前来问案的大人面前实话实说,替老爷洗刷了冤屈。后来我们一家流落市井,也亏得她一直替我出谋划策,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家真姐儿只是平日里看着温柔和顺罢了,真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是个靠得住的孩子!还望王妃与师太相信她,多教她些道理和本事,她会做得很好的!”

燕王妃与明静师太看着文氏,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她们三个都是母亲啊,为儿女着想的这份心意,原来都是一样的。

畅谈

燕王妃如今看文氏比从前更顺眼了,也更觉得亲切。静明师太也同样觉得高兴,因为萧瑞日后有这么一对通情达理又关怀晚辈的岳父母,再加上有燕王夫妇关照,自然不会再象从前在萧家时那般总是受委屈了。

三位母亲正式开始了关于婚礼事宜的商谈。

燕王妃与静明师太都觉得,要以谢家的意见为先,作为他们早前上门求亲时,隐瞒了萧瑞身世真相的补偿。

文氏则与谢璞早就讨论过了,就算如今燕王府退让,他们也不会真的毫不客气地做主,还是要尊重燕王夫妇的意思。只不过谢璞更倾向于长幼有序,即使女儿今年就已经及笄,女婿又将要及冠,早该娶亲了,他还是希望女儿至少等到明年下半年再出嫁。

谢家嫡长子谢显之要到明年才能正式相看,嫡次子谢谨之甚至连婚事都还没有眉目。这所谓“长幼有序”的规矩,怕是不能用在男孩儿们身上了。反正两个孩子都已有秀才功名,正打算埋头苦读备考乡试,所以也不必着急,先办了他们妹妹们的终身大事再说。谢家嫡长女谢映慧婚事已定,但新郎正在京中备考明年春闱,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夏秋季节,才能完婚了。所以,文氏提出,只要萧瑞与谢慕林的婚期是在长女出嫁之后,那就什么日子都无妨。他们夫妻一切都看燕王府的安排。

燕王妃那边想了想,觉得这个日子也还好。萧瑞明年及冠,这时候成亲,倒也是合适的。况且王府要准备独子婚礼,也需要时间支筹备。不过她认为,婚礼日期就算是在夏秋之后,也不能拖得太晚了,八月、九月都挺好的,再往后推,只怕天气就太冷了。虽说燕王府不缺御寒的物资,可也没必要叫两个孩子在大冷的天气里忍受着寒风成礼。八月、九月时的北平已经颇为阴凉了,但穿着厚一些的秋衣就能撑过去,却还没到下雪的时候,正合适呢。

更何况,那时节,秋收刚过,正是民间最富足的时候,北平城内外一般都还算太平。往年可能还需要担心一下边境的安稀,但年初的大战,北边被打得元气大伤,年内都别想缓过气来,明年更不可能出夭蛾子了,正好可以借着燕王之子大婚的喜事,好好犒劳一下三军,叫将士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燕王妃与文氏初步就婚礼日期达成了共识,至于聘礼、嫁妆的规格什么的,那就看两家各自的意愿了。无论是燕王府还是谢家,都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并不介意多出点血。只不过燕王夫妇本来是不想让萧瑞早早身处风口浪尖,谢家则还需要考量另一个嫡女谢映慧的心情,所以都不好礼遇太过。

燕王妃决定了,等新媳妇入门后,再多送些好东西,好补偿谢慕林。

文氏则是打算多给女儿备些压箱银,秀给外人看的嫁妆就不要太过显眼了,作为补偿,可以事先给燕王府介绍几条财路,好让未来女婿多挣点体己,成婚后就不必委屈媳妇了。

谢慕林与大姐谢映慧、永平郡主朱珮齐齐坐在一旁,只有乖乖旁听的份。除了永平郡主一路听一路笑得欢喜,时不时就点头应和燕王妃的建议外,谢家姐妹听到关于自个儿婚事的讨论时,都有些不好意思。谢映慧还小声跟谢慕林说:“太太多心了,你要嫁的是燕王之子,无论嫁妆还是别的,都理当胜过我一筹,何必还要顾虑我?我一点都不介意。我应下黄家的亲事,原也不是为了什么家世去的。”

谢慕林小声回应她:“大姐只管听着就是了,这些事长辈们自有计较,用不着咱们操心。”

谢映慧这才闭了嘴。

不过永平郡主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含笑望过来时,神情分外友好和善。她还对她们姐妹道:“我知道两位妹妹都是定了亲的人。听说南边向来有习俗,定了亲的女孩儿就不怎么出门了。可我们北平规矩跟南边不一样,定了亲的姑娘也有照样走亲戚做客的。我平日在王府里也无事可做,族里的姐妹们都跟我合不来,我也不爱搭理各衙门的大人们家里那些扭扭捏捏的娇弱闺秀。但你们就很合我脾性,得了闲不如常过来呀?我带你们到处玩儿去!”

谢慕林挺有兴趣的,但谢映慧就比较矜持:“不知道家里的长辈们会不会允许,而且我们姐妹才到北平,就遇上大冬天,实在是有些扛不住……郡主见谅,我们姐妹怕是要等到春暖花开之后,才敢出门去呢。如今进北平都一个月了,我们连官邸附近的街道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呢!”

永平郡主听得笑了:“行啊,大冬天里出门,确实冷得慌。我们今年就算要聚在一处,也不是非得要出门玩去,也可以在屋里坐着玩玩游戏、吃吃喝喝、说笑取乐的。等到明年天气回暖,我带着你们逛北平城去!这城里城外有好多好地方可以游玩呢!等到秋天,香山那边还有红叶可瞧。我记得永宁姑妈家的玉蓉表妹明年也要到北平来是不是?谢大妹妹与玉蓉表妹是手帕至交吧?你们先跟我游一遍北平城,记熟了城里城外景致好又有趣的地方,明年等玉蓉表妹来了,也好与我一同给她做向导呀!”

谢映慧与谢慕林笑着应了下来。

永平郡主又提到自己可能会偶尔出门骑马散心,要是到谢家附近,说不定会上门去看望她们的,希望她们不要气恼她太过唐突。她还记得布政使司官吏们聚居的街区附近,有几家吃食做得颇为有名的老字号,打算到时候买些带上谢家做手信呢。郡主似乎对城中有名的食店十分熟悉,说起来如数家珍,听得谢家姐妹俩都饿了,私底下相互交换了眼色,决定一会儿回了家,便打发人买去。

三个小姑娘聊得很高兴,三位母亲也聊得十分愉快。还是吴琼叶那边打发人来提醒,燕王妃才想起,今日的茶会还未完结呢,她不能真把那一帮女客给丢下不管了。至于婚礼事宜的商讨,过了今天,她还可以再请文氏过来继续的。反正明年下半年才要办婚礼,她们还有充足的时间。

静明师太起身,双手合什,送走了今日的访客。

文氏打听清楚了她在哪座庵堂落脚,计划着过后再另行拜访,打听些未来女婿的喜好,便带着女儿们,随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回归茶会现场了。与刚到精舍时相比,她如今心情大定,脸上的笑容都更从容几分。

这份笑容落到茶会的其他女客们眼中,自然暗示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盘算

很难说燕王妃今天举办的这场赏梅茶会是成功的,但所有与会的女客——徐夫人与周家母女除外——都颇为满意地离开了燕王府。

今日在这场茶会上听到的八卦,足以让她们所有人心中兴奋不已,脑补无数。虽然说燕王妃嘱咐了,今天的事不要往外传,但也没说不许她们告知丈夫吧?

燕王居然跟外头的女人早就生下了一个年纪将要及冠的儿子,这个消息更值得众人关注!那位萧小将军早几年前就在北平露过面,只是后来去了北边的边镇驻守罢了,但也时不时会回北平来。去年与今年年初的大战,他也参与了,还杀了敌,立了功。果然不愧是燕王的子嗣,父亲是英雄,儿子也英勇!怪不得从前总见燕王对这位萧小将军格外亲近器重呢,本来还以为是欣赏后辈,没想到是亲爹在关照自家骨肉!

这位萧小将军在北平城里都跟什么人家来往多?他似乎在城里是有产业的吧?在哪儿?做什么买卖的?他是否置了房产?如今住在王府还是自己的产业中?平日里来往最密切的朋友是谁?自家子侄里,有没有跟他有交情的人?若是曾经结过怨,那就无论如何也要趁着消息还未传开前,先叫孩子们去给未来的燕王世子赔罪道歉!

可惜萧小将军的婚事已定了,布政使司的谢参政不是好惹的,燕王妃看起来也十分喜欢谢二姑娘,这门婚事是打不了主意了。既然如此,那她们可以多跟谢太太来往,争取跟她结下更深厚的情谊。谢参政家里有四子四女呢!听说两个长女都已定了亲事,那剩下的孩子呢?倘若能娶到谢家的女儿,岂不是跟燕王的独子做了连襟?!

但凡是有心在北平扎根发展的官眷,几乎都认定了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等回到家与丈夫商量后,他们一定要争取到谢家的婚事才行!今日的知情人多着呢,僧多粥少,若是手脚慢了,机会可是不会等人的!

巡抚夫人最先离开,但她比其他人要淡定不少。谢家的孩子她早就观察过了,知道谢璞与文氏夫妻给长女次女定下婚约后,并不急着给长子次子也定下,而是希望两个儿子能专注学业科举。剩下的孩子都是庶出,并不值得她早早下手。所以,她打算找时间与文氏多多来往,混熟之后,再让双方的儿子们多多结交,女儿们也到文氏面前露几回脸。只要对方认识到自己几个儿女的好处,将来想要说亲,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就算最后两家未能结亲,两家的儿子们成了朋友,也算是结下了善缘。谁说交好燕王的姻亲,就必须要通过联姻的方式呢?今日燕王之子身世外泄,这时候上赶着与谢家结亲的人家,吃相就显得太难看了,有趋炎附势之嫌。他们家是潜邸旧臣、封疆大吏,当然不能这么没排面啦!

与巡抚夫人的淡定相比,万太太就显得有些急躁了。马车才驶出燕王府,她就开始碎碎念:“我明儿就得去找谢太太打听她都跟王妃谈了些什么才好!不……明儿太迟了,今天就去!必须得赶在其他人前面!这会子时间不早了,已经是晌午,若是拖到晚上再去,只怕会遇上谢参政,我要不要直接跟在谢家马车后追上去,连家门都不用进?不……谢太太和谢姑娘们回家后还是要梳洗更衣的,我就这么莽莽撞撞地闯上门去,谢太太脾气好,肯定不会见怪,但她那二闺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连徐夫人在她面前都要甘拜下风,我怎么好招惹人家……”

万大姑娘与万四姑娘对望了一眼。前者小声问:“母亲,明儿再去谢家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跟谢家是邻居,本就比其他人家多了一层便利。不就是打听谢太太跟王妃谈话的内容么?早些知道和晚些知道,原也没什么区别。”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紧张。

万太太嗔了长女一记,叹道:“方才在茶会上,我听到几个燕王府旁支的女眷在私下讨论,说这个萧小将军,既然是燕王唯一的子嗣,王妃又说连太后、皇上和宗室里的长辈们都知道了,玉牒里也有他的名字,那就不仅仅是私生子了,而是正式被皇家与宗室承认的亲王之子!这个身份可不得了,将来定是要做燕王世子的!虽说皇上要求燕王夫妇暂时不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可册封的旨意早晚都会下来。如此一来,谢太太的亲生女儿被许配给未来的燕王世子做了正妻,将来就是燕王世子妃了!她还会成为燕王妃!有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婿,谢家的份量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万四姑娘不由得质疑:“那人虽是燕王唯一的儿子,可他似乎并非燕王正经姬妾所生,正经连庶子都称不上呢!这样的人,真能请封世子么?从前历代燕王里,就不止一次因为没有嫡子袭爵,哪怕有好几个庶子,也依旧由京城过继来的皇子成为了燕王府的主人。这个萧小将军……就算被皇家承认了又能如何呢?将来顶多是封个郡王罢了,还未必是实封。京城里的郡王,我们家也不是没见过,又有几个过得顺心如意的?还不大多是富贵闲人?与燕王世子这等身份可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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